写给拉马南德·贾特巴达耶的信
尊敬的拉马南德·贾特巴达耶先生:
“您‘软硬兼施’,抢走我的作品,在《外乡人》上发表。”这样的流言,没有进入我的耳朵。您如真那么做,也不会成为我痛苦的缘由。假如我是《外乡人》的主编,也不会轻易放过泰戈尔的。动用威胁、利诱、套近乎等手段,弄不到大量作品,几十篇总归有的吧,没有几十篇,几篇总归有的吧。泰戈尔有个天生弱点,他像一棵枣树,不捅他几下,他就不流甜汁。你如不及时“贿赂”我,就没有长篇小说《戈拉》的问世。没有人催逼,我就写不出大部分长篇小说或短篇小说。您若问我,我怎会有这种臭脾气,我的回答是:直到今天,虽有作家的名分,我依然真的不相信,我能写作。每每收到约稿信,就觉得我没有写作的才能。可又不愿被人发现我是个蠢材。这件事里藏着一个秘密,说出来没人相信。可这是真的。这就是:以泰戈尔名义发表作品的那个人,不是泰戈尔[4]。那个挨骂的、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人,是泰戈尔爵士。他日夜提心吊胆,生怕有一天真相大白。有人说,译本《吉檀迦利》不是我译的,是别人译的,他们说得“对”。事实上,泰戈尔爵士不懂英文。哪天叫我出席会议发言,或当主席,我可就遭大罪了——因为,创作英语《吉檀迦利》的那个人,他死活不肯和我一起出席会议——不得不出席会议,我也会铭记先哲贾诺科的教诲,坐在噤声者的长凳上。写封实用的英文短信,我不会让《吉檀迦利》的译者插手。或许他怕我今后让他去当文书。但写长信时,突然看见他不请自来,挥笔书写。我的名誉,全捏在这种随心所欲的人手中,所以不敢叫别人承担具体责任。
至于您嘛,可一如既往常常催促我为《外乡人》供稿,从而使我相信我还能写作。
拉马南德·贾特巴达耶
有人请我把我的孟加拉语文章《我的宗教》译成英文,我准备动笔。我的麻烦在于,我不会直译。我几乎是重新创作。因为直译的话,下笔总忘不了自己。不忘记自己,我就忘记文字,忘记语法,忘记表现手法。
你们的罗宾德拉纳
特·泰戈尔
1917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