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任学生监督背后的“日本因素”

二、出任学生监督背后的“日本因素”

光绪二十四年（1898）八九月间，张之洞应日本方面邀请，派出军事考察团，由候补道张斯栒、总兵方友升带队前往观摩陆军大演习。⁽²³⁾至十一月，观操结束，方友升带队先行回国，张斯栒则留驻于长崎。⁽²⁴⁾当时湖北省几经周折，终于制定了“拟派学生二十人游学日本，入武备学堂学习”的留学生计划，并“派委候选县丞邝国华带往日本东京，交阅操之候补道张道斯栒暂行照料约束”。⁽²⁵⁾于是张斯栒暂留日本，等候湖北学生到来，不久，即被正式委为首任“出洋学生监督”。⁽²⁶⁾十一月二十六日（1899年1月7日），湖北官费留学生二十人启程赴日，其中便包括了张之洞长孙张厚琨。⁽²⁷⁾

不过，另有材料表明，日本方面对于湖北派出的代表，早有属意对象，其人便是钱恂。光绪二十四年七月二十五日（9月10日），张之洞致电总理衙门：

接日本总领事小田切自日本来电云：“湖北与日本所商派学生赴东及聘各种教习来鄂各节，望速遣知府钱恂赴东一行，以便面商。”并云“此系外部令其发电，应即作为外部之电”等语。查钱恂已遵旨赴京，日内计已到，鄂省本与日本议定即派该守带学生前往。今外部催其速往，可否于召见后即令该守速回鄂，以便赴东，至祷。应否代奏？请钧署裁酌，并传知该守。⁽²⁸⁾

戊戌前后，张之洞与日本外务省、陆军参谋本部多有合作，而派遣留学生、聘请日本教习，为其中最重要内容。日本方面希望由在此前交往中已经建立信任关系的钱恂前来，具体商谈一切，这也就是张遵逵先生指出的“钱恂赴日是日本方面点名提出”的背景。这一意见由日本驻上海代理总领事小田切万寿之助致电张之洞传达，并且强调此系“外部之电”，即代表官方意向。此时，钱恂已经入京预备召见，故张之洞与总理衙门通气，请求遵照日本意愿，令钱恂召见后“速回鄂，以便赴东”。同时，并通过当时在京的儿子张权，向钱恂直接传达此消息。⁽²⁹⁾二十六日（9月11日），张之洞答复小田切：“函电均悉。诸费阁下清心，感谢之甚，深荷贵国政府外部、参谋本部笃念睦谊，实深铭感。钱太守恂现奉旨入京召见，八月内可回鄂，回时即当派令赴贵国面商一切。”⁽³⁰⁾从此电文来看，张之洞对日方提议基本应允，只是以钱恂不在鄂为由，要求稍后派往。前揭张之洞致北京王文韶函稿中，也专就此事有所托付，表露的是同一层意思：

湖北现拟派学生前往东洋学习，业经定议。并有工艺、商务、聘募武备教习等事，亦许借照东洋。东人以钱守与其国中士夫多相识，较易联络，屡次函电，谆嘱鄙处委派该守卫带领之员，以便面商一切等语。且该守在鄂经手要件甚多。该守召见后，仍往即令回鄂，以便早日派令东行。此中关键，惟祈执事维持。⁽³¹⁾

值得注意的是，当时在北京，日本临时代理公使林权助（1860—1939）与钱恂本人也有直接接触。现存早稻田大学的《大隈文书》中，有一件林权助致时任外务大臣的大隈重信电文，署“（明治）三十一年十月一日发”，内容如下：

上月二十九日，本官赴天津出差途中与钱恂会面，他说在为了从湖北出发去日本，他将于二十日以内，先从北京回到湖北。⁽³²⁾

林权助与钱恂见面在“上月二十九日”，即9月29日，已在戊戌政变发生后，会谈内容必涉及外务省邀钱恂赴日，而后者反响积极。按照张之洞的官方回复，是待钱恂由北京返回湖北后，即派往日本。事实上，钱恂并未立即成行。前述因父钱振常在苏州去世，钱恂不得不离京，南下奔丧。而本年底至第二年出洋前一段时间，他一直待在上海，代表张之洞与小田切万寿之助办理交涉。

按高木理久夫编《钱恂年谱（增补改订版）》，“此年（1898）末至翌年初之间，（钱恂）初次来日”⁽³³⁾。实际上，本年十二月初三日（1899年1月14日），张之洞布置武备学堂、两湖书院内学生二十名游学日本，尚指明“前充武备学堂提调钱守恂，现亦在上海照料”⁽³⁴⁾。当时张之洞指示钱恂在沪“须与小田切询商者数事”，其中包括了派遣留日学生、聘请教习、翻译武备书、英人贝思福（Lord Charles Beresford，1846—1919）来访以及驱逐康、梁离日。⁽³⁵⁾十二月十三日（1月24日），钱恂禀复：“与小田谈，神尾（光臣）以译书来可商，添请武译员容易，可与神尾事合办。贝思福到彼必谈练兵事，外部意在以交谊讽缓，俾我可注意于东。彼政府得星海（梁鼎芬）所胪康罪，益恍然设法令去，已有成议，不出数礼拜与梁（启超）、王（照）同往美。”⁽³⁶⁾至翌年二月十一日（3月22日），张之洞正式委任钱恂接替张斯栒，为第二任游学日本学生监督：

查有奏调差委分省知府钱恂，堪以派充游学日本学生监督，该守到日本后，张道即将已办事宜，详细交明钱守，先行回鄂。县丞邝国华，俟饬办银元官钱各票事件办妥后，再行回鄂。钱守即督饬先派照料之陈令昌基，遇事妥商日本各学校校长等员，善为照料，随时劝勉约束各学生，专心学习，力图进益。⁽³⁷⁾

另据宗方小太郎报告：“总督张之洞氏之秘书官钱恂，目下奉命接替在日之张斯栒，为学生监督，预定三月二十一日（此为阳历）启程赴日。”⁽³⁸⁾则钱恂到日本的时间，约在1899年的3月底4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