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正月王闿运不可能在杭州见梁启超

一、庚子正月王闿运不可能在杭州见梁启超

查戊戌政变发生后,梁启超(1873—1929)追随康有为一同逃亡海外。自光绪二十四年九月初二日(1898年10月16日)抵日,至次年十一月十七日(1899年12月19日)离日转往美洲,总计在那里待了一年零两个多月。(4)十一月二十九日(12月31日),梁启超到达檀香山。檀香山是赴美中途的一站,梁启超后来解释:“其地华商二万余人,相絷留,因暂住焉,创夏威夷维新会。适以治疫故,航路不通,遂居夏威夷半年。”(5)丁文江等人据此,也相信“先生这次出游原是应美洲华侨之邀游历美洲的,后来因为经过檀香山时为防疫所阻,所以才滞留该岛半年之久”(6)。不过,后世研究辛亥革命史的学者多从保皇、革命两派对立的视角出发,谴责梁启超实有“鹊巢鸠占”之野心,其檀香山之行以“保皇为名,革命为实”为幌子,真正目的在为夺取兴中会的地盘和群众。(7)郭世佑对此说专加考辨,指出“梁氏在檀岛发展保皇会组织和全力筹款时,也不曾中断继续谋求与孙中山合作之念”,不能简单定义为“政治骗子”;至于最终取消北美之行,实属一波三折,亦非由“恋栈”所致。(8)

梁启超至檀香山未到一月,十二月二十四日(1900年1月24日),清廷发表上谕,宣布光绪帝以病告退,封端郡王载漪之子溥儁为皇子,于旧历元旦改元“保庆”。(9)是为“己亥建储”。立储上谕一经发布,薄海震动,舆论沸腾。梁启超撰《书十二月二十四日伪上谕后》,痛斥“逆后贼臣”,文登载于东京《清议报》第三十九册,后有“附记”:

作者越在檀岛,电信不通。经一月始得见内地报章,始确悉此事,著论以诛伐之。论之出于世,当在事后四五十日矣。报名“清议”,而于此事久阙焉,诚不足以谢天下。然事变之起,未始有艾。今之此论,固未可以六日菖蒲、十日黄菊目之也。正月廿一日,作者附记。(10)

本年十一月十三日(12月15日),王闿运由长沙航船出行,沿途经岳州、汉口、芜湖、丹阳、常州、无锡、苏州、湖州、嘉兴,十二月二十日(1900年1月20日)抵杭州。与当地官绅相过从,并度新年,直至正月二十三日(2月22日)离杭,三月初返抵衡阳。(11)前引“附记”,梁启超作于正月二十一日(2月20日)建储上谕发布一个月以后,此段时间均在“檀岛”,绝不可能有杭州一行,访王闿运“论公法及时事”更无从谈起。在国内的王闿运,较梁启超闻知建储消息要早,私下亦有所议论,据《湘绮楼日记》己亥十二月二十九日条记:“得京报,用吴可读旧议,别封皇嗣,私忖久之,未知礼意,想孝达亦当悔其前奏。”(12)

庚子正月间,清廷以康、梁在海外开设报馆,肆行簧鼓,种种悖逆“罪大恶极”,谕令南北洋、闽浙、广东各督抚悬赏购线,严密缉拿;同时要求两广总督李鸿章“将康有为、梁启超广东本籍坟墓铲平,以儆凶邪”。(13)揆诸情理,正值缇骑四出、风声正紧之际,梁启超没有理由冒险一逞,回国自投罗网。而且,当时梁尚联络国内同人,以“肥贼、刘豚(刘学询)在粤颇增我辈之阻力”,密谋刺杀之;驻美公使伍廷芳奉国内指令,饬各领事查办,梁行动自由因此受限,又“两次致书于伍秩庸,劝他勿为己甚”。(14)

再翻检梁、王两方面文献,也都没有能够支持二人会面一说的记录。《湘绮楼日记》己亥正月二十日条记:“看《经世文编》,梁启超之作也。以余为不谈洋务,盖拾筠仙唾余而稍变者。康、梁师弟私淑郭、王,不意及身而流弊至此。”(15)梁启超著文批评王“不谈洋务”,而王提及康、梁的场合,观感亦明显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