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基·戈尔德(Blackie Gold)

布莱基·戈尔德(Blackie Gold)

他是一名汽车经销商,在郊区有一栋房子。

对于我拥有的一切,我都心怀感激。我从来不跟孩子提大萧条,一次也没有。为什么要提呢?我被迫干了什么,我又将就了什么,我从来不跟他们讲自己当时的经历,也没有理由讲。他们没必要了解萧条时期。他们知道自己现在过的生活还有即将到来的未来就行了。

我只知道我的孩子们都很有教养。我跟女儿们讲话的时候,她们会说“好的,先生”或“不,先生”。我随时知道孩子们在哪儿,不用担心她们变成什么“垮掉的一代”。

我家的房子是自己盖的,基本不用还房屋贷款。我有个女儿马上就大学毕业了。她不用去工作,因为我可以供她上大学。她十六岁的时候,我送了辆车给她。现在她要毕业了,我会再送辆新车给她。

那时候,我们得出门讨煤,买已经搁了两三天的面包。我出生没多久爸爸就死了。我被送到了孤儿院,在那里一直待到十七岁。然后,我就出来闯社会了。我妈得想办法养活我那六个哥哥、姐姐,根本顾不了我。于是,我加入了民间护林保土队(Civilian Conservation Corps,以下简称“CCC”)。那是在1937年前后。

我在CCC干了六个月,然后回家待了半个月,到处找工作,一个月都赚不到三十块。于是,我重新加入CCC,去了密歇根。在那里的六个月,我们植树造林。然后,我又出来了,仍然赚不到钱。我又一次回到CCC。这次,我去了爱达荷州的博伊西,做护林员。在那里的六个半月,工作就是森林救火。

高速公路旁的那些大树,都是CCC种下的。我们去的都是些光秃秃的地方,一棵树都没有。我们的工作就是挖沟种树。一个小时能种一百棵左右。

我非常喜欢这里的生活。一天三餐能吃饱。不管什么东西端上桌,我们都吃,而且吃得很开心。没人会拒绝。他们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在CCC里,没有谁比谁更高贵。我们从来没有因为种族问题闹过事。这儿也有几个黑人,他们管好他们自己,我们管好我们自己。

从CCC出来后,我加入了海军,当了五年半的美国海军。这应该是我这一生里最棒的经历。一天三顿都吃得不错,还不用缴税。非常有安全感。

我是挨过苦日子的,但从没进过监狱,也没被抓过。不管干什么,我心里都充满感激。那时候,虽然有很多人靠救济过日子,但从来没听说有人游行。最大的盗窃案也只是一个人经过水果店,偷了个番茄。从没听说过有人打破窗户,入室盗窃。在三十年代,犯罪率比现在低一半。一个人只要想工作,就不可能穷。脏也是没理由的——肥皂和水能让所有人变干净。一个自由的白人在一个像美国这样伟大的国家里,不可能有需求得不到满足。

在CCC的日子里,如果有人不想洗澡,我们会给他好好洗刷一番。我们拿上硬毛刷,给他洗个澡,让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打开,一个都不放过。他需要的就是洗个澡。我们大概这样干过一百次。来一个浑身恶臭的新家伙,十个老家伙就会把他“押”到浴室,带上一把军用板刷。如果新来的家伙就愿意自己看上去像个乡巴佬——我不是说那些从南方来的小伙子,那也没办法。但是,如果他想自己看上去像个野蛮人,那可不行,我们偏要剪掉他的头发。没错,我们会让他变成个干净人。

你要知道,在CCC或海军里,三十个小伙子坐在一起,那种味道实在是不能忍受。

你们是有个委员会来决定这么做的吗?

没有。我们只是互相看一眼,然后说:“嘿,看看这只灰老鼠,太脏啦!”然后就有人接话:“没错,看来他得来一次……”我们会告诉他:“你今天得洗澡。”他说:“我的事要你管!”我们会说:“你还有二十四个小时。”如果他不洗,我们会把他抓去洗。我们没有留山羊胡的……

这些人都守规矩吗?

绝对服从,在CCC和海军都是一样。我非常喜欢这一点。我们不用担心明天的三餐去哪里解决……

在孤儿院的时候也这样?

当然,在高中也是一样。我们有个职业教育老师,他只会告诉你该干什么。如果你顶嘴,他就拿起一根尺子,打得你屁股开花,你就老实了。那时候,去学校只能说“是,先生”或“不,先生”,从来不顶嘴。他们有一间家长学校——蒙蒂菲奥里,把你变成一个男子汉。你学会让自己成为一个干净的人。服从。现在,孩子长到十六岁,就给他们买车。再过三十年,这些孩子早已经高中毕业,有的可能成了总统,有的可能在打算买下一个星球。

【注释】

[1]词曲作者伍迪·格斯里。版权归纽约的Ludlow Music Inc.所有。经授权使用。

[2]“十三个接受公共援助的家庭蜗居在一栋空置的大楼里……同试图驱逐他们的警察对抗。其中大部分人是最近一场火灾的受害者。其他人则是嫌弃自己糟糕的居住环境,看中了这栋三层楼房……租客联盟的代表珀尔·摩尔夫人说:‘我们准备把这些房子空出来备用,就像早期移民从印第安人手中拿走房子后所做的那样。’”(《芝加哥每日新闻》.1969年2月21日)

[3]厄普顿·辛克莱(1878-1968),美国著名作家、社会改革家。辛克莱以写作“揭发黑幕”的小说闻名,作品大多揭露了二十世纪初美国的社会弊病,代表作有《屠场》《石油》《煤炭大王》等,曾获普利策奖。——编者注

[4]辛克莱曾竞选加利福尼亚州州长。EPIC(End Poverty in California,结束加利福尼亚州的贫困)是他的竞选口号。

[5]火车刹车用的沙箱,位于火车头顶部。——译者注

[6]他在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做行政工作。

[7]新新监狱是美国纽约州州立监狱。——译者注

[8]安装跳线就是在电表上接一根线,让电流绕开电表而不是从中经过,这样电表就不会转。这样,即便电流一直通过,电表上也不会有记录。

[9]一加仑约为3.785升;一品脱约为1.136升;一盎司约为31.1035克。——译者注

[10]半品脱约等于284.13毫升。——译者注

[11]杰克·邓普西(1895-1983),美国早期拳王。——译者注

[12]一磅约等于453.59克。——译者注

[13]蓝十字蓝盾协会(Blue Cross Blue Shield Association),是美国历史最悠久、规模最大、知名度最高的专业医疗保险服务机构,诞生于三十年代大萧条时期。——译者注

[14]诺克斯堡位于美国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市西南,美联储金库所在地。——译者注

[15]蒲式耳是谷物、蔬菜、水果的容量单位,约等于35.238升。——译者注

[16]外国佬,原文为“gringo”,西班牙人和拉丁美洲人用以称美英血统的人,尤指美国人。——译者注

[17]哈莱姆区(Harlem)是纽约的黑人聚居区。——译者注

[18]“二战”期间,数千个生活在美国西海岸的日本家庭被扣押在再安置营中。这些建筑今天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