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A.贝尔德(Robert A.Baird)
他住在偏远的西北部城市,是一家大型企业集团的总裁,也是当地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参与了许多慈善事业。
我的父亲一辈子都是销售员,做得相当成功,尽管他只念到了小学五年级。二十年代金融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他把债券都卖了。他打工的那家公司破产了,公司总裁因为负债太多,自杀了。
我的父亲又回去卖起了卡车,不过那个时候一辆卡车都卖不出去。我们有时候都不知道晚上有没有东西吃。现在,我把这些讲给孩子们听,他们觉得自己的老爸简直是疯了。
父亲失去了他当时贷款买下的房子,我们租房子住了一阵。他破产了,这在当时是司空见惯的。他精力异常充沛,拼命干活儿,可他还是很担心,他能养活我们这一家子吗?我现在非常理解那些黑人男性,因为我见过父亲的处境。
不过,他从不怀疑,他相信这个体制,他就是在这个体制里长大的。他是个很擅长给人鼓劲儿的人,就像许多出色的销售员一样。你不得不相信。因为他自己接受的教育有限,他坚持必须让自己的儿子、女儿都去上大学。他做到了。
华尔街股灾爆发的时候,他说起了我们在那一天损失的钱。他认为不是我们的体制出了什么问题,怪只怪少数投机者。这在当时是一个很流行的论调。他当然是错的。社会需要彻底的改变。罗斯福带来了这些改变。不过,这就是他的那股销售员的精神。
底特律在走下坡路,汽车工业裁了很多人。他们开始组建工会。有一段时间,他们把所有人都组织了起来。我记得在史都华餐厅,有人吹着口哨,女服务生都坐着。人们都在反抗自己所经受的苦难。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我还记得福特工厂里的大麻烦,荣格工厂里爆发的冲突[2]。那是一次大规模的示威活动,游行的人嘴里喊着:我们要面包,你给我们子弹。很有意思,这么小的事情却深深印在我的脑子里。
我大学毕业之后到帕卡德工厂(Packard Plant)工作。我希望自己最终能站到劳资关系中代表企业的那一方。在那里干了六个月之后,我理解了那里的工人以及他们的不满。我当时在装配线上工作,我到现在都记得我的工号——FSG348。那是1937年。
关于雇佣关系,我学到了很多。我学会了不能怎样对待工人。那个时候,他们在帕卡德工厂干了很多招工人恨的事情。
他们有时会让火车开到工厂来,工人来上班的时候他们经常这么干。这样一来,你就会被火车耽搁十五分钟到二十分钟。如果你迟到一分钟,就会被扣掉三十分钟的薪水。当时就是这样。没有什么借口好讲。我还记得自己跟工头反映这个情况,一点儿用都没有。
当时我们正在为纽约车展赶制1938年款汽车的新车型。在装配线上,每个人的工作速度是一定的。如果他们改变了速度又没通知你,那么很快你就落到了下一个人的工位上,你想努力跟上节奏,但这个底盘跑到你前面去了。整条流水线上的情况都是这样。最后,你不得不停掉这条装配线。没人想停掉装配线,这样一来,你肯定会挨骂。
我还记得他们调快了装配线的速度,结果每个人都在妨碍别人的工作,最后他们在那里大叫:停掉流水线。我们的大工头史蒂夫大概有三百磅重,沿着装配线一路走一路骂:到底出什么问题了?工会那会儿才刚成立。工会管事说:我们不干了。
一个小时之后,工厂经理和工头出来了。管事把整件事解释了一遍。经理说了对不起,向工人们道了歉。他说:“有一列火车还等着把我们的车运到纽约车展上去。来年的业务全指望我们在车展上有个好的开始。”管事说:“你之前怎么不跟我们讲。我们会把这些车弄好的。”他们让这些年轻人把速度加快了一倍。没人抱怨。
我永远都忘不掉这件事教会我的东西。如果你告诉工人要干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干,他们就会非常配合。在这里,我始终这么认为:如果我们站在工会的立场并做出合理的解释,就能让他们接受合理的计划。但是,如果你颐指气使,他们是不会忍的。
1937年12月,我被裁掉了。当时汽车业正处于衰退期。在底特律,一旦汽车工业走了下坡路,一切都会走下坡路。
我给那些大学期间面试过我的公司写了很多信。一家大型邮购公司问我愿不愿意到公司所在的城市去,他们可以给我一份工作。于是,我坐公交车赶了过去。从底特律到那座城市的车费是六块钱。我得到了那份工作。
回公交车站之前我还有一个半小时可以消磨。于是,我去看了看在我现在这家公司工作的一个人,上大学的时候他也面试过我。我想,跟他结交一下也不错。他说服了我留在他们公司工作。于是,我又给之前那家公司打了电话,说我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