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丝·罗瑞克斯(Luth Loriks),他的妻子

露丝·罗瑞克斯(Luth Loriks),他的妻子

有一次,我们开车去阿伯丁。那是1933年,正赶上蝗虫泛滥的那段时间。我们离开家的时候,阳光灿烂,走到半路,天变黑了。原来是成群的蝗虫遮住了太阳。

我们有一块很大的园子。小鸡会跑进去啄小草。我们的邻居说:“蝗虫来了,把树上的叶子都吃光了,它们甚至开始吃篱笆桩了。”我以为她是开玩笑呢。可是,第二天它们就飞来了,在篱笆桩上排成一队。我那尽职尽责的母鸡拼命护着西红柿,不让它们接近。(笑)可它们还是飞来了。

一天中午,我们这儿起了最严重的一次沙尘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空气里都是沙子。我们可以看到它们飘进来,而我们的防风窗很厚,质量也是很好的。一年之前,我们听说沙尘暴吹到了南边。他们收了麦子,用卡车运到那里。有些好心人说:“最好跟大家分享,我们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遇上旱灾。”我们第二年就遇上了。我们居然挺过去了,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那个女邻居失去了她的丈夫,当然是因为他欠银行的钱。拍卖官来到这儿,她还给他们做了午饭。她站在窗户边小声哭着说:“我们的最后一头奶牛也没了……”马也被牵走了。她叫着它们的名字,这真让我们心碎。他们都不给机会让她想办法偿还账单。他们从没给过她机会,只是过来把东西都处理掉。她就站在那儿哭。

来自阿肯色州的前国会议员。他担任全国乡村电力合作协会(National Rural Electric Cooperative Association)的总经理二十五年。

“肮脏的三十年代”,因为那时候的沙尘暴,才有了这个说法。我们一家来自阿肯色州,多年干旱又赶上大萧条。即使风调雨顺,年景也谈不上好。一切都干枯了……温泉、水井、池塘、小溪、河流。

各地的银行纷纷倒闭。我们县有十二家银行,只有三家幸免于难。我们失去的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希望。如果一个人仍然心存希望,他就能经受很多苦难。

山里人比其他人更能吃苦。我们的日子比别人的更加艰难。我们想要什么,大部分都得自己种或自己做。乡下从来都不适应机械化的生活……现在依然如此。很难办。我们家就有亲戚放弃了。一家人被迫分开,四散到不同的州落脚。在我们县里,很多人选择去底特律,然后又用尽办法动身前往佛罗里达,搭顺风车……我兜售《圣经》的时候也搭过顺风车。那是一个夏天,我还在上中学。

后来,我成了一名教师。工资不高,工作倒是很体面。我在只有一间教室的乡村学校教书。罗斯福当选总统的时候,我去了法学院读书。在那里,我们一群人下定决心,就算下地狱,我们也要闹点儿动静出来。我们去竞选公职。

我去竞选州议会的职位。我没有过问当权派的意见,所以在县里的集会上受到恶意攻击。政治集团和经济集团是一丘之貉。但我还是当选了。议会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新来的,他们击败了在任的候选人,人们称之为1932年革命。我们组织起来,成了“少壮派”。

我一直在提倡为人民发展电力。小镇上几乎没有电,只有一家发动机砰砰作响的电厂,而且供电极不稳定。乡下更是从来就没有电。我们看着雾气从怀特河上升腾而起,河水涨高,就能听见水流的怒吼。我们都知道巨大的能量就这么白白浪费掉了。我们读过世界各国水电厂的资料。我们也谈论过这个问题,但能做的很少。电力公司反对。阿肯色可能是由一家电力公司全面控制的一个州。

我们试着做一些和防洪有关的工作,在这个过程当中顺带为电气化铺路——因为田纳西河流域管理局(Tennessee Valley Authority)已经成立,它有多个目标:比如防洪和发电。

我们开始组建电力合作社,希望从那些电力公司购电。因为不知还要等多久,大坝才能建起来。他们定的价格高得离谱。他们一直以来都决心要搞垮我们合作社。

1934年,我通过竞选进入州参议院任职,又提出了一项农村电气化提案。提案在1935年通过,但仍然面临一场艰苦卓绝的斗争。它成了农村电气化管理局(Rural Electrification Administration)的一个范例,其他各州也开始农村地区投入应用。1936年,我们组织了一些电力合作社。

现在,怀特河以及阿肯色州其他河流的上下游都修建了大坝。工业进驻,鼓励发展。但是,仍然有一些地方没有从大萧条的冲击中恢复过来。

“我要跟你讲的与贫穷有关。1942年,我因为农村电气化的问题竞选国会议员。可就在那个时候,巴丹陷落。[6]美国人关心的只有一件事——我们的孩子们是否还活着。几乎所有士兵都是从国民警卫队去的,都是穷人的孩子,他们之所以那么快参军是因为可以拿到几块钱。我的小弟弟哈罗德没有工作,他退学后自愿参军。他牺牲了……”

“他们首当其冲。我们整个县的年轻小伙子都在科雷吉多尔岛[7]送了命……”

我们这里开始供电的时候,我希望在父母家和他们一起见证。那是在1940年。我们每个人都在不停地拉开关,生怕错过来电的时刻。我们可不想错过。终于来电了,一开始灯泡只是微微发亮。我记得妈妈一直笑。电量充足之后,眼泪也终于从她脸上滚落。过了一会儿,她说:“哦,要是你们从小长大的时候有电就好啦。”我们经常生病。如果你不是在一个没有电的家里长大,而且经常生病,很难想象电有多重要。

我从父母家又去了祖母那里。那真是一个欢庆的日子。人们举办了各种各样的聚会——山里人第一次用上了电。

现在仍然有一些地方没电。那里的人用煤油灯,家里的烟囱永远脏兮兮的。不过,电力合作社越来越多了,它们的源头是罗斯福的“新政”。而电力公司还在跟我们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