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蒂勒(Emma Tiller)
三十年代中期,她发现她“能靠自己养活自己”:“世界对我而言几乎是全新的。我不再听别人发号施令。我成长了。我高兴做什么就能去做,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想回来的时候我就能回来……”
我自学了烹饪。我很善于倾听,记性也好。听完“贝蒂妙厨”[6](Betty Crocker)的一整期节目后,在之后的很多年里我一直都记得。我相信无论在谁家的厨房,我都能搞得定。这意味着我总能找到工作。你能体会到这种自立的感觉,因为你知道他们需要你。这也是我要学着成为一名好厨师的原因。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有钱人家,你可以管好一切。我自己采购食物,我自己煮东西,如果我不满意做出来的东西,就把它倒掉,然后再做点儿其他的。因为我一直在努力学习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厨师。在富人家里,我可以实现这个愿望。因为当你出了纰漏,如果我有钱的话,我不会哭诉你浪费了糖、你浪费了这个、你浪费了那个。如果遇上这样的人家,我自己会走人。
1937年,我在威奇托福尔斯[7](Wichita Falls)一户有钱人家里帮工。女主人的丈夫是一名医生。她跟我说,她准备在草坪举行晚宴,邀请四十个人在户外用餐。如果你曾为这些南方的富人工作过,你就知道他们不会去买冷冻的豌豆、四季豆和卷饼。唉,你要来替他们做卷饼、剥豌豆、给四季豆撕筋……
她应该去请承办酒席的人来准备这些食物,因为这些食物必须先在厨房里做好,然后端到外面。我一直问她有没有去约见承办酒席的人。她总是说,还没有,但她会去请他们的。一直到了这周,我再次问她。晚宴周二就要举行了。回答依旧是:还没有,但她会去请他们的。
所以我对自己说:这个女人是想让我在为四十个人做完饭后,再从炉子上把食物给他们端上去。没错,你还得依照进餐顺序把它们端上去。于是我想:嗯,现在,我最好开始打算好该怎么对付她。我不喜欢她的另一个原因是,她非常吝啬。我基本上已经厌倦了在这户人家工作,而且,我还想获得更大的自由。不要忘了,到目前为止我都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厨师。她有这么一个习惯……在我完成了工作的时候,我想要我的工钱,我不希望自己还要向你去讨,或者为此等上两个小时——而这期间她却在游手好闲。把我的工钱给我。我对他们说:趁我还没死,把钱给我。
每周,我完成了工作以后,她会爬上床,躺在那儿装睡。我就走进去。(发出嘲讽的叹息)噢,进来,艾玛。我想我的钱包放在那儿了。当我把钱包拿回来,她又在打瞌睡。而你只能站在那小声地对她说:这是你的钱包。
所以,我知道她不会请任何人来给我帮手了。前一周的周一,我们就得开始买蔬菜。她说:“我们周一要开始订购材料了。”当他们说“我们”的时候,意思往往是指“你”。于是周一,我们买回一个半蒲式耳的四季豆,洗好了,收拾好。她买了大概三百磅的冰块,因为冰箱里放不下这么多。此外,她还打算上一道奶油桃肉。我打开所有的桃肉罐头,把它们倒出罐子,然后放在冰块里。
她充满感情地详细描述了其他食物的准备过程:鱼子酱和其他餐前小菜;几种充满异国风情的调味品;鸡肉……“所有这些美味佳肴,所有这些额外的小东西……我还备好了一些特制的布丁和沙拉……”
还有个过程你也必须伺候着。那就是在晚餐前,你要不断地提供酒水——他们是我见过的最贪杯的一帮家伙,在这之后再招呼晚餐。你能想象吗?有人竟将所有这些活儿压在一个人身上。
我清楚我要走人了。但是,因为她一直以来如此可恶,所以我打算让她丢人现眼一次。她要招待四十个人,医生、教师、石油商人——都是些大人物,其中一些来自纽约。啊哈,这真是太棒了。
于是,我一直工作到周六。周二要端上餐桌的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了。这个周六,我不得不再次叫醒她:把我的工钱给我。我在心里说:大姐,如果你知道我脑子里在打什么主意,你就不会躺下了。
那个星期天,我本应该十一点钟回去给他们做午饭。我拿到了钱,就没这个必要了。因为我不打算回那儿去了。所有的食物都放好了,玉米剔了芯,大盆装满了一半……
她周日的时候给我隔壁的女士打了电话:问我是不是病啦?我没有回答。她不太担心。她知道我周一还是得回那儿去。那个周一,我出去瞎晃。我还有一个星期才交房租,我口袋里还有六块钱。我是有钱人啦。我本该八点就去上班,结果我睡到九点才起床。我觉得最后一个星期要到处去逛逛,反正好厨子紧俏得很。
星期一,她给我的房东打了个电话,我租了间仆人房。你看,在我给那样的人家干活儿时,我总会在别处租个地方。这样一来,即便你丢了工作,还有地方可住。
十一点,我闲逛回来。一个白人妇女跟我说:“你干活儿的那家女主人说你把所有材料都准备好了,她有四十个客人周二来吃晚餐,结果你什么都没说就走了。你是病了吗?”
“没有,我没病。”
“那你怎么不去干活?”
我说:“我周六没交房租吗?”
“交了,你交过了。”
“什么时候你没收到房租再来跟我讲这些话。我什么时候工作,工不工作都不关你的事。那个女人六个星期前就知道有四十个人要来吃饭。她以为只花七块钱就能让我把所有那些活儿都干了。想都别想。”
她那天付了你七块钱吗?
亲爱的,是七块钱一周。于是,这个女房东叫起来:“我、我、我的天哪,你真该为自己感到害臊。”我说:“我一点儿都不害臊。我为那女人干的活儿已经够多了。每次到了付工钱的时间,我都得叫醒她,她去睡觉了。如果那女人死了,她老公会说不欠我钱。我讨厌任何人躺在我的钱上睡觉。”我又说道:“如果没有罗莎莉,你会怎么样?”她所有的杂活儿都是罗莎莉干的。这才让她闭了嘴。
她们的草坪派对怎么样?
我都记着呢,一点一滴都没忘记。我看见大腹便便的医生和他们的妻子来到她家,全都穿得特别体面。她坐在那里,眼睛里都是眼泪……
如果你蠢到让他们侥幸得手,他们可能会额外给你一两块钱。而且,她盘算着这些人可能会给你一点儿小费,那也算在你的工钱里。你还满怀希望地等着呢……
这次算是让我彻底清醒了。我觉得很不错。我认为黑人都应该这样,当他们有足够的安全感时,就会像这些男男女女一样抬起头做人。就像老话说的:如果你把头伸进狮子嘴巴里,只有你把头拿出来后才能松口气。我把自己的头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