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克·怀尔德(Alec Wilder)

亚历克·怀尔德(Alec Wilder)

作曲家。他写过多部作品,包括:《如此美丽的乡村》(It's So Peaceful in the Country)、《当我们还年轻》(While We're Young)、《我就在你身边》(I'll be Around)、《男人是大麻烦》(Trouble Is A Man)、《烦恼的冬天》(The Winter of My Discontent)和《再见,约翰》(Good-bye,John)等。他的器乐作曲包括木管乐器八重奏、协奏曲和乐团演奏。大萧条开始之后,他时不时地住在纽约的阿尔贡金酒店(Algonquin Hotel)。

我觉得非常不对劲,因为服务员、每一个人都在谈论股市。在阿尔贡金酒店,人们用可能赚到的所有钱——像是赌马赢的钱——去交保证金买股票。这在我看来太疯狂了。就在华尔街股市崩盘的六个星期之前,我说服生活在罗切斯特的母亲让我跟我们家的投资顾问聊一聊。我想把父亲留给我的股票都卖了。他生前是罗切斯特一家银行的行长。这也许就是我后来成了音乐家的原因。我当然不想成为银行家。什么都行,就是不做银行家。

我们的投资顾问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我跟他说我想卖掉股票。原因仅仅是我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一下子感伤起来:“噢,你的父亲可不会喜欢你这么做。”他太有说服力了,我只好顺从他的意见。我本可以把这些股票卖十六万。六个星期之后,股灾来了。四年之后,这些股票只卖了四千块。他叫约翰·巴尔科姆(John Balcom),我从没见过谁的脸有他那么英俊。原来他酗酒。所有……他给我的所有建议,都还沾杜松子酒的酒气。他最后自杀了。唉,亲切又和蔼的约翰·巴尔科姆。一个好市民。他让我损失了十五万五千块。有了这笔钱我会过得很好。这位精明又老派的绅士。所以,当时我的感觉没错,确实要出问题了。

奇怪的是,我并不怪他。但我不希望再和钱扯上关系。事情已然发生,那就算了。从此,我的疑心变得很重,再没有投过资。我很烦别人跟我说:“嗨,有个买卖很不错,如果你有余钱……”我会说:“别跟我说这个。”我不想和它有任何关系。

我甚至都不把钱存进银行,而是统统装进口袋里。很多年来,我都没有银行账户。我有钱赚,税收也不像之前那段时间那么糟,所以你不用费心去记录自己的开支。我只是把钱装在自己的口袋里。这有点儿疯狂。带着三四千块钱到处走,不能用支票付账。真是太疯了。

我口袋里装着三千块的债券。什么时候没钱花了,就兑现一张。这样我就又有钱了。这么做是为了应对大萧条给我留下的后遗症。

我在一家地下酒吧外面的人行道上遇到了一位很漂亮的姑娘。那是午夜了,但她还在看报纸上的漫画。我们的相处非常浪漫。她想出演她朋友写的一出戏剧。于是,我卖掉了纽约中央铁路公司(New York Central)的股票,拿到了一万两千块。我觉得那出戏的开支不会超过一万或一万两千块。如果我等上五年,那些股票我能卖到十万块。那出戏糟糕透顶。这是1930年或1931年的时候。所以,我对大萧条确实是知道一点儿的。(笑)

我喜欢光顾地下酒吧。如果你去对了地方,就从来不用担心会喝到劣质的威士忌。我经常听说,朋友的朋友被劣质的杜松子酒弄瞎了眼睛我想自己还算幸运。这些酒吧的氛围都很浪漫。地下酒吧里的漂亮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你一走进酒吧大门,就变成了一个特别的人,属于一个特别的社会阶层。当我带一个人进去,就像是在慷慨解囊。我多少有些名气。你得认识一些有门路的人。就像演电影一样,不真实。那里的菜也相当不错。地下酒吧也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我就看见过一个人在门边给了一位绅士几千块,好让酒吧免于突击检查。

我还记得废除禁酒令的那天。我走进一家供应酒的餐厅。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因为我是在地下酒吧开始喝酒的,我不知道公开喝酒是什么样的感觉。从大街上走进一间餐厅,点上一杯酒,没人把手放在你的肩膀上。我已经习惯了喝酒是可耻的想法。一个朋友将我带到罗切斯特的一个垃圾场,给了我人生中的第一杯啤酒。如果当时喝酒是合法的,我觉得我就不会喝了。

在康涅狄格州,有一户非常有钱的人家。他们在去欧洲之前对孩子们说:家里不能有酒。于是,杜鹃花丛下是杜松子酒,山楂树底下是波旁威士忌。房子外面到处都是酒。家里不能有酒。于是,只能在门廊上喝酒。

罗斯福上台了,这是个欢欣鼓舞的时刻。似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即便是对政治不敏感的小孩子。我很烦有人说他在政治上阴险狡诈。我的天,还有亚伯拉罕·林肯。在这样一个国家里当政治家,你就得玩点儿阴招儿。

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他那不可思议的魅力。他的炉边谈话。这在我看来很怪。尽管他很有智慧,他的演讲也很精彩,但我始终不懂公众是如何迷上他的声音的。这不是你在大街上能听到的声音,它抓住了听众的心。所有人都在模仿他,戏剧演员不停地学他说“我亲爱的朋友们”。可是,当他说出来的时候,你就觉得很亲切。这真是一种很特别的体验。

我不怎么关心政治,因为我一心扑在音乐上。逃离生活中的阴暗面,这可能是懦弱的表现。我不会去“胡佛村”看那些窝棚。我不想知道太多,这会让我心情非常沉重,写不出任何音乐。这不是借口,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