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索马(Tony Soma)

托尼·索马(Tony Soma)

纽约的餐厅老板。他年轻的时候从意大利来到美国,一开始也过过穷日子。1908年,威廉·霍华德·塔夫脱(William Howard Taft)获得总统提名期间,他在辛辛那提的一家酒店当服务员,“一个高个子、红头发的美国人把我的眼眶都打青了。他说我没资格待在美国,因为我是个意大利人。”后来,他成为恩里科·卡鲁索[16](Enrico Caruso)的侍者……“他小费给得很少。”

二十年代末、三十年代初,他被人称作“百老汇托尼”。他的地下酒吧最受文学圈和戏剧圈的青睐。

大萧条期间是“托尼餐厅”最显赫的时候。我有三个地方出租——在第六大道东边的三个街区。1929年,我将它们卖了十万四千块。因此,对我来说,1929年是我到美国以后最重要的一年。声名、金钱、朋友,我全有了。我有最棒的朋友,他们来自欧洲和好莱坞。

他们当中没人破产吗?

他们没有破产,倒是有人发疯了。他们仍然很有钱。美国人从来不破产。只是个数字问题。没错,我有股票。钞票换成股票。我买花旗银行的股票时,它的股价是五百一十八块。后来,股价一路下滑到三十五块。同样的股票,同样的人。只有数字变了。对我而言,钱就是纸。我的自我就相当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钱。我是个自我中心主义者。

我自己是个资本家,但我觉得很多人都受制于钱。不,我不是个文明人,我只是个资本家。毕竟这是一个资本主义国家,我有权像一个资本家那样活着。但我知道那些有产阶级,是他们身上的保守因子使得大萧条持续下去。罗斯福将这个国家变成了今天的美国。现在,我们依然是冒险家。我要赞许的不是罗斯福,而是罗斯福夫人。她才是那一家人里的天才,而她的丈夫不过是个自命不凡的家伙。

我以为自己会得到很好的保护,我那个时候有一个律师,可他根本不懂做生意的各种流程手续。取消禁酒令那天晚上,“77夜总会”[17]的前厅堆满了一箱箱的酒。我们本不应该有这些酒——商标是“77”,零售商不应该有批发商的执照,只能有一个执照。我有零售商的执照,这已经足够了。但是“77公司”可以经营很多生意。我一直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负责任的。我本应该为自己成立一个公司的。他们现在成为百万富翁就是这个原因。法律的双重标准是为了保护钱,而不是保护人,现在仍然是这样。

大萧条期间,我的生意比之前更好了。我的生活也没什么变化。我是个非常谦卑的人。我的许多客人都是上过报纸的。他们是我的朋友:沃尔夫(Wolfe)、菲茨杰拉德(FitzGerald),还有好多大人物。我没缺过钱,因为我从不关心经济状况。相信罗伯特·本奇利[18](Robert Benchley)还是相信银行?本奇利还是要比银行可信一点儿。

我给你举个例子。我和他在“77”见面,解决一些问题。在那些日子里,就是你和对自己的生意有价值的人见面的地方。我们签订了一份小合约,涉及金额四位数。他把合同递给我说:“托尼,如果我今天死了,你也能拿到钱。”只是一张纸而已。就是这样的客户。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相互同情。

你的酒吧遭遇过突击检查吗?

突击检查?没有,从来没有。他们想知道一家有酒的店会做什么生意。我什么都不做,就是喝酒的生意而已。除非你供应劣质酒,或者有人在这里吸毒、卖淫,否则当局不会觉得你有问题。在我这个地方,你可以坐下来喝酒,桌上还摆上一瓶。我从不去想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他们是我的客人,他们有自己的朋友。我这里绝对没有违法犯罪的事。

我从没受过苦。人不是生来受苦的。对有些人而言,大萧条的余波仍在。大萧条就是病,一种心理疾病。现在还有人排着队领救济,可是他们能拿到钱。钱都是工作的人付的。

过去,穷人们更加傲慢。他们没有电视。他们必须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几乎没有空闲时间。我在广场酒店当服务生的时候,一天要工作十六个小时,报酬只有一块钱。那个纽约人在我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会搜我身,看我口袋里有没有东西。有一次他在我口袋里发现了一盒糖,就把我解雇了。

现在的穷人不会觉得愧疚,很病态,心理病态。贫穷从来都代表着懒惰。

在那些日子里,你注意过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吗?

没有。我一直住在43街和59街之间,从来没遇到过穷人。

看见过卖苹果的人吗?

我很忙。我一直在工作。

附记:他是个虔诚的瑜伽修行者。我们的谈话结束之后,他马上开始倒立,嘴里唱着《女子皆善变》[19](La donna è mobi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