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尔·罗瑞克斯(Emil Loriks)

埃米尔·罗瑞克斯(Emil Loriks)

住在南达科他州阿灵顿的农场。1927到1934年,曾在州议会任职。

“1924年,我们的粮仓都空了。农产品的价格崩溃了。我还记得我私下里签署了一张便条,担保经纪公司不会遭受损失。那些天,我晚上就没有睡过安稳觉。州里各处的银行都破产了。我们开始感受到压力。股市的恐慌对我们来说并不意外。我们的政府就没一件事做对了……战争让我们获益。我们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控制小麦产量的上限。我们收取高额的保护性关税,其他国家开始报复……”

有这样一种说法:萧条是农民引发的,也是农民推动的。在三十年代确实是这样的。随着农民失去购买力,大型拖拉机都堆在这两个城市的明尼阿波利斯-莫林(Minneapolis-Moline)工厂里。有一天工厂关门大吉了,雇员们只能去乞讨或挨饿。我的侄子就是其中一员。我开着卡车去明尼阿波利斯,把他和他的家人接到我家农场。他们在我那儿一直待到工厂重新开工,那已经是两三年后了。

1927年,我第一次参加州参议院的会议。当时,五百个农民到国会山游行。这事让我很兴奋。我都不晓得农民这么聪明,知道要组织起来。(笑)他们在那里停留了两天。我之前都没意识到我们拥有这样的力量。

他们离开之后的第二天,一位参议员抨击这些人是无政府主义者,是布尔什维克。(笑)他说他们举的旗子比莫斯科的任何东西都要红。什么样的旗子呢?就是挂在礼堂里的一块棉布。上面写着:“一起买,一起卖,一起投票。”这就是激进的危险。(笑)他们一直在组建合作社,这正是农民所急需的。

我是参议院里第一个反驳他的,之后其他十一个参议员就轮番上阵了。他再也没有当选。农民联合会的成员在众议院占据了三四个席位。这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

我们农民假日协会的成员当中有银行家、商人,也有农业局和商会的主席。(笑)他们不愿意太出头,但会场总是爆满。人们都把身子探出了窗外。我们的口号是:“不买也不卖,让税收见鬼去吧。”(笑)

唉,接下来就出动军队了。在米尔班克举行的一次农场拍卖中,治安官和十六个副治安官都来了。其中有个人比较喜欢乱开枪。这是个错误。小伙子们很快就把他的枪缴了,他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们猛拽这几个人的皮带,连皮带扣都没解开。他们把枪拿走了。从那之后,我们的拍卖再没遇到太大的麻烦。

通往苏福尔斯的十三条公路都给封锁了。他们在一两天之内把所有牲畜围栏里的牲口都放走了。确实发生了一些暴力行为,但大多数都是意外。

我永远都忘不掉一位天主教牧师在塞勒姆的一次集会上发表的演讲。那地方在我们的正南边,距离大约四十英里。这是我听过最激昂的讲话。他说:“如果你们这些男人没有勇气封锁公路,阻止这些东西流入市场,那就穿上裙子回到厨房里去,换你们的妻子来,她们会做到的。”(笑)这些农民把警局当成自己的总部。(笑)警察也不能做什么。治安官和副治安官都只能听之任之。

艾奥瓦州的法官事件拉响了警报。在布朗县,农民们涌入法庭,有五六百人,法院里的人根本没法办事。(笑)

副治安官们带着卡车队和枪过来。有一个农民在路上放了些木板。治安官命令他把木板搬走,他们掏出了枪。他说:“开枪吧,但你们这群狗娘养的不会有一个活着离开这里。”旁边树林里有大约一千五百个农民。卡车没开过去。这种情绪跟美国独立战争的时候比较像。

有一件事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时我们在休伦的城市公园举行大型集会,有上万农民参加。我也邀请了州长沃伦·格林(Warren Green)出席。他强调了法律和秩序。他看上去好像有点儿吓坏了。晚上来了个惊喜:全国农民联盟(National Farmers Union)的主席约翰·辛普森(John A.Simpson)。他的开场白就点燃了现场群众的情绪,这些话我现在仍然记得一字不差:“如果宪法、法律和法庭判决阻碍了人类进步,那么是时候让它们消失了。”当集会被迫中止,人群依然一动不动,大家齐声吼道:“还我们辛普森!还我们辛普森!”直到辛普森重新回到讲台,他们纹丝未动。

农民假日协会是相当保守的。在这个州的北部有一个左翼组织——农民联合联盟(United Farmers League)。商界的人希望我们能够阻止那些极端的左翼分子——共产党,但我们跟他们没有什么关联。

在十到十一个州里,局势一触即发。你几乎可以闻到火药的味道。当艾奥瓦州的州长赫林(Herring)要出动国民警卫队时,米洛·雷诺(Milo Reno)说:“等等!我不会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上无辜民众的血。”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让农民离开75号高速公路。那里可能聚集了上千人。雷诺在苏城召集了一次会议,来了大约三万农民。我们决定前往华盛顿,勉强接受它的一个农场计划。

如果1932年罗斯福没上台,我们就有麻烦了。我永远也忘不了我们和他的一次会面。当时,他乘坐专列来到皮尔[5],出现在车尾平台上。接下来,我们就被请进了一间包房,一些农民和劳工领袖。我们和总统先生一起度过了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

他指着密苏里河说:“这是你们州最伟大的母亲河,应该好好开发。”他跟我们讲瑞士是如何开发电力资源让人民受益的——低电价等等。他知道的可真多。

1934年,我辞去在州参议院的职务,成为南达科他州农民联合会的主席。我们举行过多次抗争活动。在那之前,我曾提出议案,要求将拖欠付款的罚金利息从12%下调到6%。我因此受到了攻击。本地的记者说我的激进立法会毁了这个州。(笑)

南达科他州从建州开始就被反动势力控制着。这里有金矿,牵涉到公司利益。这也是我第一次听说“共产主义分子”这个词。当时我住在瓦威里酒店,所以他们管这个地方叫共产主义的大本营。只要是他们不喜欢的东西,就冠上这个词。我都是查了字典才知道它的意思。(笑)

我们这里拥有世界上最富饶的金矿,就在布拉克山(Black Hills)。我在立法机构中是支持对矿石征税的。这座矿归赫斯特集团所有。这事做起来很困难。我们通过全民投票的方式把这件事交给当地的人民来做决定。我们赢了,通过了征税的决议。我们的口号是:“征金矿的税,而不是猪毛菜的税。”1933年干旱的时候,这些可恶的、长满刺的猪毛菜就堆在那里,用来喂牲口。它们富含蛋白质。

1935年,我们发起了一个活动,打算筹集一百万税款。一天晚上,菲利普斯下着暴风雪,我遇到了一群矿工。矿上给了他们一天假还有一笔钱来参加这次集会。他们团团将我围住,说这笔税款将害他们六百人失去工作。他们是破产的农民,幸运地在别的矿上找到了工作。我回家的时候特别担心。不过,税收法案还是通过了,而且没有一个矿工丢掉工作。

他们其实是被矿产公司怂恿的。这些公司为州内的各所大学提供资金支持。税收法案就要通过的时候,他们给学校的校友写信,附上一张支票和一句话:给你的参议员拍电报,反对这项邪恶的、不公平的税收法案。(笑)现在,他们像我们农民一样陷入困境,因为金价是固定的,而开采的成本却在不断上涨。他们得到了政府支持,也就是停止收税。我们没有。

1938年,我竞选国会议员。我在城市里赢得了选票,却输掉了农村选区。在竞选开始前一周,凯斯议员(Case)、布什费尔德州长(Bushfield)和我的竞争对手要求戴斯委员会(Dies Committee)对我进行调查。竞选前一两晚,他们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我和农民联盟委员会与产业工会联合会的人见面时的场景。这就是他们说我是共产主义分子的证据。

在我竞选输掉之后,凯斯向我道歉,他说有人未经他允许就用了他的名字。各家报纸也在竞选之后拼命道歉。我曾在其中几家报社干过。有一家说我参加了共产党的游行。我从来都没见过共产党的游行。

他突然记起达科他州那些有名望的有钱人、大农场主,他们在三十年代也是假日协会的成员。“他们现在都是百万富翁,其中很多人已经走向了对立面。”

我偶尔会碰到一个对我心怀感激的农民。他会说:“你真是救了我啊。我当时穷得不行,但拿到了贷款。”这种事情不常发生。很多在当时得到过帮助的人现在都特别恨罗斯福,变得极端保守。

现在,公司也开始进驻。农业综合企业。他们的客户包括电影明星和医生。算是不错的投资吧。

这种牲畜养殖生意简直就是瞎胡闹。他们可以核销损失,收取折旧费用……小农场主根本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