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斯顿·罗伯茨太太(Mrs.Winston Roberts)
1906年,她从南方来到芝加哥,嫁给了一位年轻富有的实业家。他家属于这座城市里最上流的社交圈。
“这对于我那附庸风雅但又极度贫困的南方家庭来说,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我的朋友们根本没什么反应。我哥哥的评价是:我每天都能吃到火腿和培根啦。”
她很快成为芝加哥的上流社会人士。“我喜欢这种感觉。生活实在太甜美了。我是城里最早有汽车的人之一。当你开车到马歇尔·菲尔德百货商店(Marshall Field's),门口的人会帮你把车开走停好。”她曾受邀参加波特·帕尔默夫人(Mrs.Potter Palmer)[4]的社交晚会。(“这并不说明什么。我总是很开心。我并不知道什么是摆阔。”)
她被百依百顺的丈夫宠坏了。她睡得很晚,她的生活就是开车载着朋友们到处玩。四个孩子由一个英国保姆照看。这位保姆建议她在每天晚餐前跟孩子们相处二十分钟或一个小时左右。“我也跟孩子们说话。当温斯顿回到家的时候,我已经打扮好了。然后,我们就出去吃晚餐了。”
她有时候会遇见一个年轻人,他会跟她讲简·亚当斯05](Jane Addams)、赫尔馆[5](Hull House)还有周遭穷人的生活。“我觉得他很怪。我觉得其他人都很有意思。我想:他是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年轻人,但我不会再请他来喝茶了。我们没什么共同语言。”(笑)她接着说,“我要什么有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还有很多人没有。”
她丈夫死后,一切都变了。虽然他工作十分勤奋,但他的投资都很盲目。“他们很严肃地告诉我,什么都没留下来。”
我有四个半大的孩子,我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好。一天,我满怀希望地在家翻箱倒柜,看看温斯顿有没有留下保险箱的钥匙或是钱什么的。因为大家都很奇怪他的遗产竟然如此之少。我说:“就这些?”我还记得温斯顿的弟弟脸上的表情:“这是电车通票。”我从没见过这个。我自己有汽车。
他说的第一件事是问:“你每个月生活费要多少钱?”我说:“有多少钱就花多少钱。挣来的就是自己的,然后就靠它生活。”你可以做很多事情来存钱。我曾说过:“从高起点开始很难,从低起点就容易得多。”于是,我就从低起点开始。
1930年左右,一个朋友建议我做睡衣生意。我们两个一起干了一年。我们自己做,自己卖。我可以做出很漂亮的衣服,我不用学就会做。我从来不觉得无助。我小时候,人们想穿新衣服只能自己缝。在南方,女人都会缝衣服。我不用做饭。我可能没钱买鞋,但会找人来做饭。她们也不要钱,只要把每天吃剩的东西带回家就行。
她卖掉了汽车,和孩子们搬到一处小得多的住所。在她的生意伙伴退出之后,她坚持干了十年。
把家里的三楼变成做生意的地方,在角落摆了一个茶叶专柜,很有意思。顾客们过来找到一件合身的衣服。我雇用了一个技术很好的缝纫女工,扩大了生意规模。用那种款式的衣服在市场上大赚一笔。
我将这个地方称作我小小的缝纫之家。朋友们都觉得糟透了,觉得我是真的放弃了这个世界。你不知道这些人过去有多势利。但她们也试着帮助我,我一点儿也不觉得难为情。
我的朋友很多,她们都是忠诚的朋友,一直和我保持联系。我通过各种方式将她们给我的钱还给她们,像是让她们穿得更有魅力啊、帮她们找点儿兴趣啊……我什么衣服都会做。我有个朋友跟一位医生有私情。(笑)我给她做了件天鹅绒的睡袍,她可以在医生晚上过来看她时穿。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笑)
我一直都有点儿叛逆。所有的朋友都把孩子送到拉丁学校去读书。我把孩子送到了弗朗西斯帕克中学(Francis Parker School)[6]。我很高兴自己这么做了,因为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你有没有觉得那些朋友对你有些施舍的意思?
没有,她们有的时候对我非常小气。因为她们看不到我实际上将她们给我的钱都通过别的方式还给她们了。还有的害怕被我敲竹杠。
捉襟见肘时,我卖了很多银器。银子的价格很高,而且有的银器我根本用不上。这笔钱可以让我坐火车去东部看孩子们。他们都去了东部的学校,学费是用祖父遗嘱里留下的钱支付的。如果我让他们到芝加哥来,学费就得由我出。我决定还是让他们去华盛顿吧,这样便宜一点儿。
那里有一家叫“海军上将”的大酒店,里面的很多套房是为退休的海军上将和他们的客人们的准备的,可能这就是酒店叫这个名字的原因吧。我们订了一间公寓房。价格非常便宜。两间卧室、一间起居室、一间洗手间,每天只要五块钱。那是在三十年代早期。
我们从杂货店买了许多大盒装的麦片和大瓶装的牛奶。酒店还会提供一些东西。举止优雅的服务生会端着漂亮的托盘过来,然后我们就坐下来把东西分掉。谁吃玉米片,谁吃这个,谁吃那个。东西都做得很精致。我们在这个地方住了好几个星期,过得跟女王一样。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的国家停止了银行业务,也就是银行假日。我没有钱,我也不在意。我的日子跟以前一样好过。听到罗斯福说“唯一值得恐惧的就是恐惧本身”,我特别兴奋。
你的朋友们对罗斯福评价如何?
那个时候,我们不聊这些东西。(笑)很多人不喜欢罗斯福夫人。我觉得她很棒。我的好点子都是从孩子们那里得来的。
我变得更加严肃。但我不像很多人那样会去关注这个世界上的苦难,比如我的女儿。我不是那样的人,但我开始意识到这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