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塞尔·朗(Russell Long)参议员
来自路易斯安那州的参议员。
身为休伊·朗这样一个男人的儿子,这是我的幸运。即便是在大萧条时期,他也总是能给家人提供物质财富。在我出生长大的地方,邻里都是劳工,我非常清楚悲惨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我们这些人生活穷困,但你可能会说,相较于和我们同样出身的人,我们过得算不错了。
尽管在路易斯安那州,只有很少的黑人拥有投票权,但休伊·朗同情黑人,关心黑人。但在路易斯安那,他没有为黑人的权益进行激进的抗争。他自认已经竭尽所能,背负了尽可能沉重的十字架——事实也是如此。他不想在这个十字架上被钉死。
他去世那年[1],我大概是十七岁。我听过他的演讲,也见过这些演讲在听众中引起的反响。他总是到之前没有去过的地方去,那些地方的人都没听过他演讲。每次他发表完讲话,都会立刻赢得人们的拥戴。
他年轻时是个旅行推销员,后来成了一名政治演说家。他的诀窍与做上一份工作时如出一辙,那就是推销。他会用一些玩笑话暖场,然后开始解释一个观点,紧接着是另一个观点,引领听众跟随他的思路,一直通向他真正想表达的论点。之后他会再次使用幽默的语言,说一些趣闻轶事,然后再加大力道。他把听众的神经绷得特别紧,你会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就会折断。他突然将氛围推向高潮,听众的紧张情绪也瞬间得到释放,紧接着再说几句简单的笑话……所有人都放松了。无论说的是很严肃的东西,还是很荒谬的东西,他都能让他们大笑,让他们欢呼。他不会让人群哭泣,这不是他的方式。但是他绝对向他们推销了一些观点,之前从来没有人向他们宣扬过这些观点。
我很享受在人群中聆听他的演讲。有一次,他马上就要在新奥尔良的一个大型足球场发表演讲。他通过收音机听着其他人的演讲,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他太累了。我在三个街区之外都能听到人群的嘈杂声。但是,他一出场,你就会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人们大喊:“让我们听听休伊怎么说!”就是这样。
他从不担心要讲多长时间。他会让所有人给他们的朋友和邻居打电话,让这些人打开收音机。他会说:“接下来的几分钟,我不会讲任何重要的内容,你们去打几个电话吧。”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在华盛顿发现某些人卷入了偷窃和贪腐行径,他希望人们了解这些事情。
走在大街上,你会发现到处都能听见他的声音。在新奥尔良,家家户户都把收音机调到他的频道。直到凌晨一点,整个镇上还飘荡着他的声音。新奥尔良是个不夜城,它就是个这样的地方。
他在全国各地都很受欢迎。他的政见完美地体现了旧民粹主义哲学。金钱几乎都流入了很少的一部分人手里,他认为是时候让财富惠及所有人了。他有一个财富分享计划,主张将全国三分之一的财富分配给所有人——即便这样,计划还是允许将剩余三分之二的财产交由社会上层的1%的人掌握。这项计划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他的批评者称:再过三四年,富人们就会把这些钱重新卷回自己的保险柜。而朗的支持者可能会这样回答:或许会是你说的这样,但是想想看,这个过程里我们享受的是何等美妙的时光啊。(笑)
休伊·朗对罗斯福政府产生了巨大影响。奥特梅耶博士[2]跟我谈起过这点。他是负责汇总社会保障计划的人之一。他说,他们在白宫开会讨论这个计划时,相比社会保障,罗斯福谈论更多的是休伊·朗。在很大程度上,社保计划被设计成了针对休伊·朗的防火墙。
正是为了阻止休伊·朗继续前进,罗斯福才转向左翼,推出自由主义的新政措施。最开始他是一个保守派。当罗斯福宣布经济法案,削减政府薪金和退伍军人救济金时,休伊发表了演讲,题目叫“凌驾在无助者头上的胜利”(The Victory over the Helpless)。在一次演说中,他朗读了一名退伍老兵的来信:“……有了罗斯福的新计划,我就不需要这个东西了。所以,把它送给你戴吧。”这伙计在信封里附上了他的假牙。(笑)人群里一片哄笑。
罗斯福没有全盘接收休伊·朗的计划,但是他绝对在沿着这个方向行动。在很多方面,他的福利计划与休伊·朗的主张并行不悖。国家青年管理局创立之时,罗斯福赞誉我的父亲是一位先驱者,因为我们在路易斯安那州也推行过一个类似的项目。
维斯布鲁克·培格勒[3]在他的专栏里写道,休伊·朗拥有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全体学生的支持,是因为他给其三分之一的人发工资。确实有大概三分之一的学生获得了奖学金,他们借此得以完成大学学业。休伊·朗想要的远不止于此。对于每个达到录取成绩的年轻人,他都希望能为他们创造条件完成学业。
那是在三十年代早期。那时从路易斯安那州立大学毕业的学生,如今很多已经成为银行主席,而当时,除了身上的一件衬衣和难得找出换洗的内衣裤之外,他们身无长物。现在,他们都是成功人士啦。
最开始的时候,休伊·朗是支持罗斯福的,后来他们分道扬镳。我认为罗斯福犯了一个错误,他小看了休伊。如果我父亲没死,他会在1936年作为第三方候选人参加总统大选。他可能会阻止罗斯福赢得大选。我猜他一直在考虑这些问题。他很可能会导致兰登(Landon)赢得选举。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有很大的机会在四年后取得胜利。
有些人认为,将他的个人野心置于国家的利益之上,这是一个自私的选择。他的回答可能是:如果公众会跟着罗斯福或兰登遭殃,那么,他们俩越早出局,对大家越好。毫无疑问,如果罗斯福没有转向左翼,休伊·朗将会激起大众的期待。有了他的参与,事情不会变得那么糟。
他认识汤森医生,也认识考福林神父。我不确定他们是否花过很多时间相处,但是他们都清楚彼此正在做什么。他们的演讲体现出同样的观点。虽然各自有不同的表达方式,但是他们之间没有本质区别。
我想,如果上帝让他活到现在,他就有机会大显身手了。他的思想超越了他的时代三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