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尔·沙夫纳(Neil Schaffner)
这个活动房屋位于艾奥瓦州的瓦佩洛,看起来非常舒适。他和妻子卡洛琳都退休了,在佛罗里达过冬。
尽管他们俩从小就“巡回演出”,但“沙夫纳剧团”直到1925年才组建起来。“我们每年都演出,不管是战争、天灾还是大萧条,直到心脏病在四十年代末将我打倒。”这是一个住帐篷的剧团,在艾奥瓦各镇巡回演出。第一个十年过去之后,他们也去中西部的其他州“巡回演出”。
世纪之交以前就开始在全国各地农村演出的剧团中,“沙夫纳剧团”属于比较出名的。
他们的节目以喜剧为主,偶尔也会出现严肃的主题。“所有的节目都会讲一个道理,表达一种观点。”他在大部分的剧中都是以托比这个形象出现。他就是乡下的喜剧明星,红色假发和雀斑是他的标志,总是靠自己的机智让油腔滑调的城里人出洋相。不管他演的是美国大兵、联邦调查局的特工还是乡下报纸的编辑,角色的名字都叫托比。他妻子的角色名字一概叫苏茜,鞭子、雀斑还有同样辛辣的俏皮话是她的标志。
他们的剧团通常会在镇上演一个星期,每晚演出不同的剧目。他们的出现是当地娱乐生活里的一件大事。“距离演出开始还有两三个小时,大家就开始排队了。”售票处总是很忙碌……
是谁在1930年6月6日跟所有人讲大萧条开始了?5月中旬,我们在瓦佩洛开始这一季的演出。我们之前听说东部的日子又不好过了,但我们感觉不到。来看演出的人跟平常差不多,卖出去的糖果和爆米花也跟往常差不多。6月4日,我们在艾奥瓦的奥利结束了常规的一周演出。接下来我们要去费尔菲尔德,那里的观众一直都很多。
6月6日晚上,我们的收入只有三十块左右。那个星期,我们的收入是两百块,而演出成本是一千五百块。我们都蒙了。一定有人跟所有人讲不要去看戏。这一天我记得很清楚。
我跳上一辆车,开到贝尔普莱纳。道格·摩根(J.Doug Morgan)在那儿演出。他说:“摩根秀开始以来,今天是收入最低的一天。”我始终没弄明白,大家是怎么在那一天发现大萧条来了的,就好像突然之间,浴缸的塞子就给拔掉了。
我家里有老婆、孩子,还有丈母娘。我能拿出来卖的只有表演者的才华。可是,似乎没人有钱来买。观众们都麻木了。他们觉得这是不好的事情,并且接受了。对于你无法改变的事情,你只能接受。演出可以让你暂时逃避每天为了活下去而受的所有苦。剧团得挨下去。我们现在的处境就跟土拨鼠一样:要么拼命活下去,要么完蛋。我们要坚持下去,这是我们唯一能做的。
我们在米迪亚波利斯的票房一直特别好。我听说有些领救济的人会来看我们的演出,他们被人威胁说以后再也领不到救济。那天晚上,我多讲了几句:“在我们亲爱的观众当中,有许多曾是我们剧场的常客,不过他们现在手头没了钱。如果有人来跟我讲他买不起票,我会很高兴邀他免费看我们的演出。”我抢先讲出了这些人心中的不安。我不知道有人得少吃一个汉堡才能去看戏到底是谁的责任。
我们要想出各种花招才能让剧团坚持下去。在伯灵顿,我和当地的剧场老板谈了一笔交易。一张票他们付我一块,往外卖一块一。他们想要多少张卖给自己的客人,我就给他们多少张。周期性的固定剧团就是这么来的。全是因为大萧条。一家剧团有个大本营,同时也在附近的六七个镇上预先售票。每个镇上演一晚。他们会跟剧场老板说:“我们每周二晚上到你们镇上演出。”第二天可能又在另一个镇上演出。他们想要多少票,都一块一张给他们,他们会把这些票卖出去。多出来的一毛就是他们赚的。
剧场定期换演节目的传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传统剧目日女士免费。结果就是周一观众特别多,周二几乎没人来。我们把剧目互换了一下,于是周二人多,周一没人。我会往乡下的所有邮箱里寄明信片,当然会附上一张免费季票。不过,票必须每晚都用。这样一来,如果那个农民有一晚不能去,就会把票给别人。每个座位我们能赚到一毛钱。
大萧条初期,肖托夸(Chatauqua)剧团经营得很不错,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他们是做教育节目起家的——讲座、问答。本地人都给钱补贴他们。不过,他们后来转向了娱乐表演。他们想占用镇上最好的地段扎帐篷。他们有时还会去结交市长,企图提高我们的执照费。但我们还是坚持下来来。
说说当时一些疯狂的点子吧。我们觉得剧目的名字不够吸引人,所以把《桑尼布鲁克农场的瑞贝卡》——这个名字是我想出来的——改成了《她不受欢迎的亲戚》。我自己写了一出戏叫《连锁商店》,我们把名字改成了《妈妈不知道的事》。我们熬夜直到天光大亮,就为了想个好名字。结果,收入翻了一番。
大约在1932年,我为《楼上人家》(The Family Upstairs)支付了一百五十块的版税,观众们非常喜欢这出戏。他们说:“我告诉你托比,这是我看过最好的演出,够我回味一个月。”好嘛,他们真就再没回来看过戏。
我做了一个侦探系列剧《神出鬼没》(Jittering Spooks)。首演之后的第一个晚上,我们会邀请观众留下来,给他们奉上开场演出,作为免费礼物。第二个晚上,我们就演第二场,以此类推。总之就是想尽办法让他们再回到剧场……
再说说倒霉的事吧。他们经历了一次非常严重的干旱。在那个酷热的晚上,我宣布:“根据托比的预测,明天就会下雨。”他们大叫着起哄。第二天真的下了雨。他们觉得这太神奇了,结果也没再回来看演出。
我们想了各种办法。一天,有个家伙来找我,说可以在我们帐篷前面表演热气球升空,要我们给他十块钱。我答应了。我打广告说是免费的热气球升空。他到了我们这儿,结果气球飘到了五英里外的地方,人都跟着他跑了,这个王八蛋再没出现过。
当然,我也拿大萧条开玩笑。一个旅行推销员去找一个农民。他看到这个人在地里,手里拿着根鱼竿在钓鱼,于是他掉头就走。他又去找另一个农民,这个人正把绳子往母鸡的脖子上套。农民说:“那个家伙已经疯了,这一定是大萧条闹的。”于是,推销员问:“你为什么把绳子套在母鸡脖子上?”农民说道:“等我把这个船外发动机启动了,就能和他一起钓鱼了。”(笑)
对我们来说,大萧条在1936年结束了。我们在广播上做了一档节目《托比和苏茜》,一星期五次,每次十五分钟。之后,又在全国广播公司(NBC)为“我可舒适”[8]做了《民族谷仓舞》(National Barn Dance)节目,在五百五十家电台播出。我们收到了几千封信。节目开始的时候,商店都不招呼顾客。就连给马蹄钉马掌的地方,都装上了喇叭。农民们都从田里跑来听……
附记:“联邦剧场跟我们没关系。那是罗斯福夫人的主意。她觉得这可以缓解演员失业的问题。他们选了海莉·弗拉纳根(Hallie Flanagan)做负责人,而不是威廉·阿洛伊修斯·布雷迪(William A.Brady)或者戏剧界其他德高望重的人物。这个剧场成了那些喜欢艺术的、混饭吃的以及各种怪人的避难所。而正规演员都在穿街走巷地找工作。
“我一个朋友负责皮奥里亚的项目,他赚了不少钱。这让弗拉纳根女士觉得很反感。她说:‘这是艺术,不是商业性质的戏院。你不能盈利。’
“他们本可以只用很低廉的成本就解决演员的失业问题,要做的就是搞一次调查。如果他们跟每一个演出经理讲:给你们剧团添一个人,政府会给他发工资。这是最简单的办法。可是,不,他们不能那样做。那是现实的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