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在电话机旁，你简直会忘记时间的流逝。而且这时你同高尔基交换意见，别人也会凑到电话机旁来。天早就黑下来，已经是晚间了。
高尔基给沙利亚平打过电话，打听到一件奇怪的新闻：列奥尼德·安德列耶夫在此前刚刚给沙利亚平打过电话，安德列耶夫住在马尔索夫原野上，就在帕甫洛夫团的军营旁边。他从窗子里亲眼见到，一支步兵队伍从马尔索夫原野进攻了帕甫洛夫团的军营。
如果这不是他的幻觉，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军队之间打起来了？这完全是不可思议的！
吉姆梅尔发狂地摇着电话。他一遍一遍地打电话，终于获得了证实。是的，帕甫洛夫团附近发生了这样的事，在叶卡捷琳娜运河边上也发生了枪击事件。
最后很走运：他碰到克伦斯基回到了家里——他是从杜马出来刚回到家里的。克伦斯基在电话里上气不接下气、激动地用颤动的声音说：帕甫洛夫团全体起义了，走上了街头，开枪扫射了留在军营里的态度消极的士兵们！
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这已经超乎他们的想象了！如果这事是真的，沙皇制度的地图就不完整了！好大的事件啊！
吉姆梅尔离开电话机，打算独自一人走开（在高尔基的寓所里这是不可能的，除非到更衣室去待一会儿），去认真思考一番，应该从这里得出什么结论。现在在彼得格勒还没有非常有头脑的革命家。（克伦斯基很浅薄，奇赫伊泽软弱无力，索科洛夫有点儿愚蠢，纳哈姆基斯过于小心谨慎，什利亚普尼科夫办事不周全，其他的人就更平庸了。）唯有他吉姆梅尔得为大家指明道路，告诉大家该怎么办，需要采取什么措施。但是你看，他着急了，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了。
只有一件事是明确的：应该为长期以来一直思考着的重大政治问题做决定了，现在是时候了！
如果让他静下心来仔细思考一番，他是可以把事情弄清楚的。他又被电话吸引过去了，又在电话里谈起话来了。这时来了一位同志，是从叶卡捷琳娜运河来的一位真正的见证人，谈了他所见到的一切：不知从哪儿、为了什么事而派去的一支帕甫洛夫团的小部队，遭到了骑兵警察的扫射，看来是发生了误会，但这支小部队也进行了回击——但后来投降了，被赶到军营里去了。
他们的高兴全都退下去了。这还不是伟大的事件，还不是沙皇制度堡垒上的一个缺口。但现在还是有必要做出重要的决定。吉姆梅尔重又开始给克伦斯基打电话。他的电话极其繁忙，总机的接线小姐被电话弄得很疲乏，常常拒绝转电话，那边简直不停地有人讲话。给吉姆梅尔接上电话时，已经是10点钟了。
他简直听不清克伦斯基说话的声音——他的话音那么低沉。是的，他也被弄糊涂了：一共才一个连，而且这个连一下子就被降服了。
他在电话里有先见之明似的说：“还会流很多的血的。会遭到残酷镇压的。”
他也不顾秘密活动的规矩，用疲乏的声音补充说，他那儿正在开会，问吉姆梅尔去不去。
“快来吧——边喝茶边交换意见。”
吉姆梅尔想了想：一路上有多少警察设置的障碍，这样做值得吗？
“什么意见？这么说来，政府今天赢了？”
“咳，结果就是这样的。”
“那就是说，这些日子的运动白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