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沃隆佐夫·韦利亚米诺夫不久前还是个大学生，但后来进了帕热斯克军部短训班，毕业后当了一名军官。是的，他听从社会的召唤，成了俄罗斯的一个军官。他的心这几天就像被撕裂一样感到痛苦，但他又不能容忍首都发生动乱，而且是在战争期间！年轻的军官们彼此间都在骂哈巴洛夫是个稻草人、窝囊废，把城里搞得一团糟。你看，军队都出问题了：昨天还是有名的帕普洛夫营的战士，今天，却到走廊里来了——他们和拉什凯维奇站在造反的队列前面。韦利亚米诺夫看到出了问题，体面地请了个假，越过几个台阶，沿着坑坑洼洼的雪地，跑到营办公室去了。他不顾一切规章，要求见维斯科夫斯基上校，告诉他：营里发生暴动了！教导队拒绝服从命令！
噢，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噢，已经有人报告过了。
身体白胖的维斯科夫斯基上校没有立刻出来，他是一个久经军旅生活、受过铁的考验而被提拔上来的人。原先在美好的华沙，现在在彼得格勒服役。
噢，怎么回事？这些没有耐心的年轻人不知道，军官的首要品质是谨慎冷静。近卫团的士兵拒绝服从上级，这怎么可能发生呢？这是不会有的事。
但这是事实！已经有些时候了！拉什凯维奇上尉紧张地站在那里队伍前面——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得赶紧派人到那里去给他以支援呀！
可是上校陷入了沉思：这是职务上一件多么不愉快的事情啊。
那位准尉还可能不听他的话。上校向前走了几步。
他来到电话机前，叫话务员接通市长的电话。
真是荒唐！手下有整整一个营，干吗还找市长？！
“我是维斯科夫斯基上校，沃沦后备近卫军团的团长……”（必须这样来通报！）
“……我能够请示哈巴洛夫将军吗？”
哈巴洛夫将军还没有来上班，他还在寓所里。发生什么事啦？
怎么回答他呢？这位准尉靠得住吗？
“那么……这样……”上校拖长声音说，“我必须派教导队到街上值勤，可它……”
这时从附近传来了枪声，枪声响了一阵子。
科洛科洛夫准尉跑了进来，声音沙哑而粗野地喊道：“上校先生！拉什凯维奇上尉被打死了！队伍造反了！”
上校吓呆了。现在肯定出了什么事情。这事儿在电话里怎么向市长讲呢？咳，多么不愉快的事情啊。
从那里，从军区司令部里，他不知道怎么来讲为好。要知道，哈巴洛夫将军还没有来。部队里发生这种事情完全没有预见到。又跑进来几个军官，先是几位年轻的准尉，之后是几位年长一些的……造反的那个连队开到院子里去了！……院子里一片混乱，出现了无纪律的行动！士兵们在开枪，在大肆声张！……大家携带着武器，但没有开到哪儿去，没有排成队伍。他们自己也不知所措，没有计划……他们不碰过往的军官……拉什凯维奇上尉的尸体躺在那儿……
大家站在上校面前，已顾不上腿站得发麻了。
他要求大家进行思考。不过其他的军官在这个后备营里却像是陌生人：他们或是刚刚任命到这儿工作的，才来几天或几周时间，或是刚伤愈，感到苦闷，急于回到战斗团里去的。
这儿不是他们待的地方，没有他们熟悉的可靠的士官，他们也叫不出士兵们的名字——就像不是自己的部队一样。
而维斯科夫斯基上校却麻木不仁。他不派人到造反的士兵们那里去做劝说工作，也不派人去请求支援。
他因循守旧。他看见大尉马大什金，把他叫到办公室，跟他商量问题。
军官们紧张不安地交谈着，当着文书的面来回踱步，抽着烟。骠悍的楚里科夫自己跑到院子里去，但没有命令什么也不能做。上尉小马什金倾向于谴责士兵们：看你们使俄国陷于什么境地了，把士兵们往哪儿引。特卡楚拉紧握拳头：他亲眼目睹了一切情况的发生，他自己几乎被人打倒了。
可是没有人从办公室出来。这时军官们开始恼恨起来。某些准尉尽管才服役6个月，但他们也明白……这时准尉柳巴跑了进来——可他是什么个样子呢！——他已经换成了文职服装。他说，不然的话，从那儿通过就要冒危险。机灵鬼！快点儿！摆在我们前面的都是什么情况？太可怕了！但是大家还没有来得及责备他或者向他询问什么，上校就回来了。
现在说话声叽叽喳喳，没有停息。大家要求下命令！
可是上校低垂着手，他自己倒问起他们来：“军区司令部没有下达命令。我们该怎么办呢？”
可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响起了有力的、愤怒的声音：“把机枪队调来呀！”
“命令别的连把院子包围起来呀！”
“但是我们能开枪打自己的士兵吗？……”
“从米哈伊洛夫军校调炮兵来呀！”
“但是，先生们，”惊慌失措的上校对这些谋士的意见并不恼恨，但有气无力地加以反对，“但是士兵们可能会回心转意，自己把肇事者交出来吧？”
“怎么会回心转意？！”大家朝他喊道。
他走到办公室去了。
副官给近卫军部队司令部打电话，但什么用处也没有。军官们来回踱步、抽烟，现在就像钉在了办公室里，彼此简短地交换意见。暂时还没有什么人闯到他们这儿来——不过会发生什么事呢？怎么可以不镇压军事起义呢？
而拉什凯维奇还脸朝雪地，躺在那里呢。
接近9点半钟的时候，一个士官跑了进来，说：“教导队带着武器上街了！”
有人报告了上校。
他现在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已经指望不上军区司令部的指示了。他出来见军官们：“先生们，应该承认，局势已经超出我们的控制了。我们已经什么忙也帮不上了。我建议你们所有的人各自回到自己家去。”
而他自己——这时候已去坐他的小轿车了。
就这样！——那里只剩下一些不知所措的军官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