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库捷波夫的到来给市政府里的所有人以很大鼓舞：那无可争议的战斗准备神态，甚至无法解释他是属于哪种脸型。在这里的每一位将军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位上校跟他们这儿的所有人都不同——他做决定果断、坚决，下命令十分明确，并立刻付诸行动。他不仅不惊讶，不动摇，不推脱——而是似乎从前线到彼得格勒来就是为了接受命令，并且十分钟以后就去执行了。
司令部的情绪高涨起来了，大家在期待着动乱结束。
有消息说，暴乱者越过马尔索沃教场拥向冬宫了！没有任何部队可以用来击退这一威胁，只好把已经派出去的库捷波夫调回来。
不管往哪儿调动，也只是调动调动而已。哈巴洛夫司令部的所有后备部队和一切可能用的力量都用上了，可也不能把所有部队都调出去，而使得司令部没有部队来保卫呀。他们只好摊开全市地图，看看还能创造出什么奇迹。
他们只能从电话里了解各种情况。他们了解到，武器厂已被占领，同时有一位将军被刺刀刺死了。审判前羁押所和区法院被捣毁和烧掉了。而带着消防队前去救火的消防总队长来电话说，群众不让他灭火。哈巴洛夫命令寻找和派出第二支消防队，去把阻碍救火的群众赶跑。（但是看来没有找到，因而未能派出去。）
似乎在彼得格勒还有14个近卫营——可从哪儿也弄不来后备力量。有的营回答说，他们根本就没有空闲着的连，或者没有可靠的连，没有人可以派出去。近卫军的芬梁德斯基从瓦西里耶夫岛回电话说：“有两个可靠的连，但我们用它们来看住另外的一个营，以免这个营的士兵暴动。”谁也不想冒险把它派出去。因此，哈巴洛夫不敢冒险下命令把它派过来。
这时尼古拉耶夫军事学校的学监报告说，他的士官们很激动，要带武器上街维持秩序。
哈巴洛夫吓得不得了：“情况已经够乱的了，一定要制止这些士官！你要对他们充分负起责任来。”他命令上校：“把大小门都关起来，不管士官们有什么借口，都不要放他们出去！”他还派人把这一命令传达到所有军事学校。要知道，他可是研究士官的专家，一直从事培训士官的工作。
不仅没有后备部队，还没有弹药，连十箱子弹都没有。谁也没有想到城里会发生冲突。在市中心除了被暴乱者占领的仓库以外，再没有剩下的仓库了，而其他的仓库都在市郊，远水解不了近渴。
库捷波夫第一次打来电话说，需要让士兵们吃上饭。说得容易！哪儿来的东西给他们吃？哪有伸手可及的野战食堂？
哈巴洛夫明白，应该采取点儿什么行动——而不能只是观望，猜测各种可能的行动路线。可最主要的是，没有任何后备部队。他已陷入无所作为的境地，发起呆来了。情况还要怎样？还可能摆脱困境吧？
他意识到的唯一一件事是：皇上可能还不知道帕普洛夫营昨天发生的事件。对今天发生的所有事件可能就更不知道了。应当给他拍一封简短的电报——哪怕担风险也在所不惜。他拟了一封电报。在电报里顺便补充了一句：必须立即从前线调可靠的部队来。
什么后备部队也没有——大家要求派出警卫部队。电话站要求，把警卫部队派到戈罗霍夫街旁边的马尔斯街上去。这是最重要的地方，往那里曾派出过一个步兵排和40个骑兵。立陶宛监狱的囚犯部也要求派兵去保卫。但是，在彼得格勒有十所监狱，哪里来的军队去保护呢？戈利岑公爵也要求派警卫队，不是派去保卫马林斯基宫，那样的话是可以理解的，而是去保卫他在莫霍夫街的私人住宅。哈巴洛夫愁眉不展：没有后备部队呀。哪怕有20个人，也可以从两头封锁一个街区。不过20个人实在不顶用，只能白流血而已。莫霍夫街和利捷因大街相邻，现在正闹得热火朝天。
利捷因大街的一部分显然已经失陷了。近卫军莫斯科团从维堡区打来电话说，暴乱者突破了利捷英桥，大批群众挤满了萨姆普松耶夫大街，反抗的军官有的被打死了，有的被打伤了，一些连已不可靠，最好把它们留在军营里。
维堡区的一部分已经失陷了？
最坏的消息是，暴乱者已经占领了奥赫塔和几个火药厂，只要其中一个火药厂爆炸，那么彼得格勒就会化为灰烬。现在的任务是：怎样使暴乱者离开火药厂，把他们挤到西边去。但是，什么地方都没有现成的部队可用，还是想不出什么办法。
市长巴尔克已经在早晨用电话向普罗托波波夫报告，但是没有用处。普罗托波波夫只是用问话代替回答：“按您的意见应该怎么办？”要求他坚持到傍晚，而到了傍晚会有新的部队开到。
而皇上要求的是：今天就必须结束一切混乱状态。
他们在这里，在市政府，必须找出办法，扭转局势。
为此，他们这里的三台电话在不间断地为他们效劳。
在其中一台电话里，内阁总理戈利岑伯爵紧急召唤哈巴洛夫将军，到他的莫霍夫街的寓所去。哈巴洛夫去了。
电话铃继续不断地拼命响着，要知道这是市政府的公开电话，谁要是不知道电话号码，电话小姐会给接上线的。每次谈话刚一摇终话铃，别的人又打来了电话。大家总是请市长接电话。
伯爵夫人维特打来电话，她为自己的别墅担心。
一些永久居民打来电话，他们也是为同样的事担心。
伊格纳季耶娃伯爵夫人打来电话：她祈求上帝赋予市长力量。
前内阁总理特列波夫打来电话，对市长加以鼓励。他知道巴尔克处事镇定，他相信会恢复秩序的。
市里的一位首脑列利亚诺夫打来电话，他情绪非常好，非常热情。他请求原谅他打搅市长。但是，刚才市杜马会议上最终决定把全部粮食转交给市里，而他作为委员会的主席，决定杜马的这次例会于明天下午4时召开。明天将要选举市里各区的代表，粮食问题将以更迫切的形式被提出来。因此，如果市长先生明天这个时候方便的话，请出席这个会议。
前线的一位军官打来电话说：可以用普通的烟雾弹来驱散群众。（但哈巴洛夫他们不仅没有这样的炸弹，而且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炸弹。）
接着闯进来一个军官，要求派车去收拾被打死、打伤的人，他那不修边幅的样子给公众以不好的印象。接待室里还聚集了别的一些无名军官，情绪激越起来。克克斯霍尔姆营的一名大尉歇斯底里地号啕大哭。
一位法国女人和她的女仆闯了进来。那法国女人纠缠不休，非常可怜：她今天在哪儿也弄不到白面包，吃黑面包都吃得生病了。根据巴尔克的吩咐，给她送来了一托盘的法国白面包。这位客人一再表示感谢，非常高兴地走了。
从库捷波夫那儿得来的消息中断了。
哈巴洛夫更加沮丧地离开部长们回去了：他要在街道上亲耳听听，亲眼看看。
不，必须开始在什么地方集结后备力量。而最好的地方是宫廷广场。
他们又开始给各营打电话——给谢苗诺夫营、伊兹马伊洛夫营、射手营、犹太营和掷弹兵营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