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今天晚上,吉姆梅尔给自己提出的任务是来得及就到处走走,一切都看看,一切都了解了解。尽管是一个人,在这一片严重混乱之中也应该了解一切,吉姆梅尔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开始就闯进写作委员会,他觉得是主管人员,他很乐意去那里。然而,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能陷进去两个多小时。五名社会党人之间的分歧似乎已经不是这样的了(但是,佩舍霍诺夫带有刺激作用的资产阶级倾向),是不是自尊心的捉弄,或者是在这样一天之后的深夜,大家都变糊涂了,或者是战斗环境的严酷,但是,就这么半页的文件,他们消耗了大量的精力、时间和争论,似乎是在撰写俄罗斯新宪法草案一样。吉姆梅尔若是自己写这份呼吁书,15分钟就能写好,那一定是辉煌的。他总是这样试图自己亲自动手写,一句又一句是比较快的。然而要求他写一份总结报告,他写了,可是大家抨击他是屈膝投降,要一切都从头开始。正当慢性子又有威望的佩舍霍诺夫和顽固又盛气凌人的纳哈姆基斯之间彼此互相火热地支撑的时候,吉姆梅尔放下纸,说了声“我马上回来……”就跑掉了。

他需要知道的是:国防参谋部怎么样了?杜马委员会怎么样了?沙皇部队中心怎么样了?

最后这一项他从任何人那里,想尽办法也打听不到。塔夫里达宫里的人也不知道。总是有人聚集在军事委员会门前,那儿站着几个凶恶的看守人,他们摆了几条长凳,像构筑的街垒,不放人进去,不过,反正都一样,吉姆梅尔悄悄地溜进了一间主要的房间,那里全是一些无所事事的和不相干的人群。马斯洛夫斯基总是意味深长地迷恋着彼得格勒的地图,倾听着各种各样的议事日程以外的临时声明和一些迫切的问题。关于喀琅施塔得的转变是没有得到证实的传闻,关于彼得罗巴甫洛夫要塞投降的传闻也是没有得到证实的,不过也还有没得到证实的170团从尼古拉火车站一边战斗,一边往这里运动:一般说来他们也许没有来,也不下车,也许已经在旗帜广场上做宣传工作了,这个问题也没弄清楚。

因为从杜马委员会传来的新闻传入到他们写作委员会的会议上了,吉姆梅尔真诚地欢迎它,这也恰好是他的意图。最近几天他谈过这一点,迫使资产阶级夺取政权!瞧,它夺取了!

不这样,军队要暴乱的。城市暴乱,在社会舆论中没有任何威望,轻而易举地就能被镇压下去。不过,现在有资格的社会舆论合法地巩固了所发生的变革,为变革自己承担了全部责任!这也是需要!现在沙皇政权的形势被大大地削弱了,革命形势也被大大地巩固了!

说实在的,发生了另一种危险性,即:建立资产阶级专政的危险性。不过,恰恰是民主制,工人代表苏维埃不能容许这个资产阶级专政,处在指靠杜马委员会的庇护,甚至在杜马委员会的个人住地为宜。

面对沙皇制度,必须迫使资产阶级夺取政权。而要背着资产阶级,要力求使这个政权不能成为现实的。

终于,吉姆梅尔从这个倒霉的写作委员会中挣脱出来,留下了舍赫捷尔用打字机重新打印呼吁书,和索科洛夫、纳哈姆基斯一道投入到仍然在继续的苏维埃会议,虽然已经过了半夜2点了。

苏维埃的工作正处于繁忙的时刻!但是,已经出现了即将瓦解的征兆。大家已经不是坐在那些椅子上、那些条凳上了,有些人则是站着、交谈着,流露出不耐烦的情绪。有一些不相干的人都溜进了房间里,他们靠墙站也坚持不住了。但是,他向开会的地方移去,同代表们混在一起了。大家彼此已经不那么理解了,已经坚持不住了。

最后一个小时是进行争论的时间:苏维埃委员们到底进不进国家杜马临时委员会?有克伦斯基的观点和奇赫伊泽的观点(虽然克伦斯基在苏维埃里不多露面,而奇赫伊泽只偶尔出席)。克伦斯基的意见是:毫无疑问是要进的(在那里他已经慷慨激昂了)。奇赫伊泽认为,不能用自己的出席来点缀,用社会民主党的声望来将进步联盟的机关神圣化;他自己只是在傍晚前,在呼吁苏维埃之前才进入这个委员会的。

最后,在令人厌倦的辩论之后,大家都倾向于应该进去的意见。参加进去并观察,以便哪一项重要行动都必须有工人代表苏维埃来参加,要依靠起义的人民,他们不能安插沙皇制度的残余。

现在苏维埃能散会了,或者认为是已经散会了。但是,轮到执行委员会喧哗起来了。首先,吉姆梅尔宣布(跟索科洛夫争先恐后地),现在就要拿来呼吁书,要讨论讨论这份呼吁书。其次,提出来一个问题,要找个地方印刷这份呼吁书。第三,还有一个比较普遍的问题,由于没有自己的报纸,代表苏维埃也不能生存和起作用。彼得格勒已经三天没有报纸可看了,必须从民主派手里得到第一批情报。

但是,这时还产生了比较广泛的问题:其他各报怎么办?就这个问题已经发生了辩论,某几个人又都坐下了。索科洛夫坚持出版自由的原则,越迅速恢复正常的生活条件,革命将越发稳固地站住脚。然而,纳哈姆基斯沉重地说,给整个报界以自由,这是不分青红皂白,是危险的,这会导致出版业的黑帮和反革命的鼓动。

执行委员会通过了他的建议:取决于他们办报的特性,允许他们出版报纸。

吉姆梅尔站在索科洛夫一边,不过,怎么都一样,这种投票表决使他叹服!在这里令人赞叹的是,投票中的任何人都没有产生一丁点儿的怀疑:是否工人代表苏维埃应该决定报界自由的问题?谁也没有考虑到,谁连半句话都没有说过,这个问题要让给杜马委员会当局来解决!

这是保卫革命的法令,不能由杜马的一翼把它提交给政府!甚至都没有必要把情报传达给它。

印刷工人如果不受苏维埃指挥的话,那会受什么人指挥呢?要委任印刷业的政治委员,把印刷业掌握在自己手中。大肚子邦奇·布鲁耶维奇立即被推出并被认同为印刷业政委,他重新系上了皮带,使自己具有军人的样子,也好使肚子有所收敛。他宣布,《一戈比》报的印刷厂已被毫不费力地占领了,现在他出发去那里印刷呼吁书。(只听过一遍呼吁书,还是经过打哈欠听的,既没讨论,也没投票表决就通过了。)

佩舍霍诺夫有一种异议,硬是主张不许占领私营印刷厂,大家对他付之一笑,谁也不再听下去了。

吉姆梅尔召集参与“编年史”的工作人员,去占领编辑部,筹备办苏维埃的报纸,在那里组建自己的大多数力量。

凌晨4点已过,执行委员会或是全体苏维埃会议都还没结束,而人们都慢腾腾地四散到人声嘈杂又杂乱无章的人群中去谈话,碰到谁就跟谁谈,似乎是用任何正常的方法都结束不了会议的,除非是有一发炮弹在塔夫里达宫的圆屋大厅里爆炸。就这么漫无边际地侃下去,就好像革命的整个命运已经得到保证了,只剩下了决定共和国的未来方向了。

吉姆梅尔又跑到军事委员会去索取新闻,又穿行经过岗哨和构筑街垒似的长凳,不过总是遇到诸如那些马斯洛夫斯基和菲利波夫斯基中尉等,还来了一位知名的工程师奥博多夫斯基,由于杂乱无章而神态有些紧张,整个是一副对局势完全无知的模样,没有计划,没有机构,无依无靠,孤独无援,连一支军队都没有,而只有几个团的从奥拉尼恩包姆和皇村向彼得格勒运动的传闻,也不知是什么团,不知有何目的,但是,多半是为了镇压而来。而关于彼得罗巴甫洛夫要塞又有了传闻,说从那里打来了电话,并试探了,要向国家杜马投降。

好极了!这是国家杜马的名称帮了忙!罗江科帮了忙!

不过,吉姆梅尔已不再惧怕彼得罗巴甫洛夫要塞的情况和这些团队的传闻了。但是,塔夫里达宫似乎是坚持住了这个夜晚,在小花园里有几堆篝火,有几辆喷着汽的汽车,两门任何人都不去碰的大炮,无论什么也比不了这唯一的组织起来了的连队。然而,一夜已经过去了,而哈巴洛夫并没有派来这支连队。

有一个人带到军事委员会的一只煎锅,装了一些肉饼,没有叉子,也没有白面包。吉姆梅尔也合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