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军事大臣别利亚耶夫一整夜都没牵扯哈巴洛夫:既没发一条命令对他进行干预,也没出一个主意。通向大本营的电话线路还通着,塔夫里达宫的线路也保持着——他就坐在这儿,在他们旁边收发通报。
可完全与军务无关的退休近卫军司令别佐布拉佐夫却来到了他们的房间,哈巴洛夫司令部和市政长官办公室的全体官员正在一张会议桌旁绞尽脑汁,苦恼不堪(他进来时全体起立问好)。他一副刚愎自用的样子,仿佛是在场所有人的长官。他宣称:“我来此是想知道,为了保护生活在这个城里的人,你们都采取了什么措施。昨天到我这里来了一伙当兵的,他们就像匪徒一样,险些把我撵出去。明天还会来另一伙。”
哈巴洛夫呆呆地坐在那里,像个标本似的,甚至连摊开双手的力气都没有。
“我的命令谁都不执行,我什么也干不了。”
别佐布拉佐夫火了,猛地一跳脚:“这是你的过错,昨天我在冬宫广场上看到几支部队完全没毛病。你得知道这不安定局面的病灶在哪儿,并且必须扑灭它!”
有一个警官从墙那边答话,不知是在号召,还是由于痛苦:“在国家杜马。”
别佐布拉佐夫承认他也有同样的想法:“对,在国家杜马!”
他再次威严地对哈巴洛夫说:“将军阁下,您应当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
说完,深深地鞠了一躬,神气地走了出去。
这里的人们耸了耸肩膀:哼!随便说说谁不会?!
没过几分钟,接近正午时,海军大臣的侍从武官代表自己的上司来要求立即腾出海军部大厦,因为不然起义者将要在20分钟后从彼得罗巴甫洛夫要塞向这里开火,而且要塞上方真的飘起了红旗。
好一个格里戈罗维奇,他总算没有亲自前来通报这个消息。他早就想把他们赶出去,但是,没好意思以自己的名义做,这会儿乐不得有了理由。
可算有了这个催促,要不然他们还不能摆脱这个死气沉沉的僵局。这个最后通牒和短期限推动司令部必须做出个决定来。
可又能决定什么呢?再搬一次家又无处可去,难道还到市政长官办公室去?那也未必有什么用处。只能临时召集高级将领——比如,在场的这些人开个会,而且又这么仓促,一切都得在20分钟内解决。
所有人都意见一致:继续防守已不可能,可是,带着武器出去也不行,如果带武器出去,那些人就会攻上来,我们的人就得还击,这样一来就会发生不必要的、无获胜指望的流血冲突。看起来,应当把武器放在海军部大厦保存,空手出去。那些人不会进攻这样的军队。
直接投降吗?没人这样干,没有这样的军队。他们只是不带武器地分散到营房和民宅去。
于是,在海军部大厦长长的、回声很大的、森严的大厅里和院子里响起了口令声。炮兵把炮闩搬到一处,机枪和步枪被扔到大厦管理员一个指定的大屋里。
所有人都如释重负:总算结束了,没放一枪就结束了,这样挺好。
所有人都匆匆散去了,有步行的,也有乘车的。过了好几个20分钟,彼得罗巴甫洛夫要塞并没有开炮。除了拄拐杖的波捷欣上校(他火了),大概还有两三个人没走。
炮兵连经过通往宫殿广场的大门,朝自己的帕甫洛夫斯克开去。一出大门青年男女立即围了上来,给他们的大炮、弹药箱和马具系上红布条。
街上大大小小的人群发出“乌拉”的欢呼声,空中响起致敬的枪声。
伊斯梅洛夫营唱着歌轻装而出:
“高高地飞翔吧,小鹰,像雄鹰一样!”
一些射手不愿交出武器,所以仍带着步枪出来。再没有谁敢来碰他们了。
早在天亮前,市行政长官巴尔克就把最后一队警察遣散了,要是换成现在,他们就不会平安出去了。
慌乱中人们没注意到别利亚耶夫和赞克维奇将军溜到哪里去了。
大厦管理人要求留下的将军和高级官员们倒出他们所占用的房间,搬到三楼的茶房里去。
从朝向参政院广场的窗子望去,视野广阔。
如果有谁愿意思考,这里也是视野广阔的好去处。
这些大官们各自找地方坐下,借吸烟压下自己的饥饿感。
紧接着,流弹的危险(它们或噼噼啪啪地打在墙壁上,或紧贴着屋顶打进来)迫使他们转移到窗子朝向内院的房子里。
哈巴洛夫摆脱了过度沉重的负担,一边踱着步,一边琢磨事。
他想,从长相上看,彼得格勒的活动家们谁也认不出他,因为他从没照过相。如果他离开司令部被单独抓住,他可以说自己是来度假的哥萨克军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