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第一百六十三章

冬宫过去是无人居住的,如今是有人住的(一部分大厅派上了用场,做医院用了,还有几个仆人)。住过又冷又暗的海军部大厦之后,人们觉得这些灯火辉煌的装有几面镜子和摆着花朵的暖融融的前厅,地毯下是大理石楼梯,头几个房间有漂亮的软质家具,贵重的窗帘,紧靠一些既长又富丽堂皇的穿廊式房间的一个门口才确实是沙皇的宝座。遗憾的是这种美和装饰的艺术被防御战给破坏了。

知道冬宫贮藏室里储备食品的年长的人和普通人都能够猜测出来,在这座“豪宅”内没有丰富的储备就不能生存,人人都预感到,现在至少够吃上一天的。

当然,对于人们来说,这里不是沙发的问题。但是,这里温暖而锃亮的镶木地板,既能坐又能躺。大家分散开来。把马匹和工具都放在了院子里,骑兵和炮兵经过内部的几道门渐渐进入到里边了。军官们和一些老年善意的冬宫老仆人们商量之后,寻找和指挥自己的士兵到哪里睡觉。把勤务兵布置在各个门旁,带着机枪上到二层,来往穿行于几间童话般的空旷的大厅。到处都装饰着徽章,有着空闲无人的宝座。在白色大理石柱廊里,这里有佩戴孔雀石制的格奥尔基勋章的胜利者,几道宽宽的走廊,挂满了几百幅拿破仑战争时代的将军肖像,占据了几扇大窗户旁的有利位置,顺着望不到边的长墙向广场和沿岸大街伸去。

不管怎样,夜间通行应该是顺利的,没有枪声。清晨应该请管理人员把窗户都启封,因为怕打坏玻璃,已经关了一个冬天了。

调换地方这件事是挺令人纳闷儿的,这里的富丽堂皇应该能维护并提高这座宫殿的主人的庄严雄伟。然而,他们很久以来就轻视这个地方,白张罗地离开了,不在这里住下去了,但是决定性的时刻来临了,那么仍然是最后一批忠诚的人来到了这里。

凡是迈过冬宫门槛的人们,尽管有的是后门、侧门,这地方的特殊性感染了他们。

哈巴洛夫将军的参谋部都被安置在一层的几个大房间里,这里铺着地毯,挂着画,还有软沙发和安乐椅。甚至还没有安置好,还没有时间全面考虑新的行动和防御计划。从梦中被唤醒的冬宫管理人员科马罗夫中将迟迟来到他们这里,坚决反对他们擅自搞军事上的乱闯,由于力量的关系并断然地宣布,如果没有正在莫吉廖夫的宫廷大臣弗列杰里克斯伯爵的准许,他不能容纳他们在这里逗留。

如果指挥的将军们中有谁感到惊异,那绝不是哈巴洛夫(也不是佳热利尼科夫)。昨天一整天哈巴洛夫都没有指挥,态度冷漠,在等待着事态的自行发展。而能发生的只是越来越糟糕,他现在已开始对任何事物都不觉得奇怪了,而且恭顺地接受的是,在海军部大厦里他们是不受欢迎的客人,如今在冬宫里也是不受欢迎的客人。很长时间以来,他已经感觉到部队是自己的沉重的担子,任何增援部队都让他高兴不起来,因为只是增加了沉重的担子,但是,也不是增加,增援部队加在一起总共也就1500~2000人吧,其余那些人不知不觉地都好像融化了。子弹储备总共就这么少,任何饲料都没有。人也没有任何食品。他准备从这六个连里慢慢地继续向某个地方走走。

别利亚耶夫似乎没有感觉到自己是个特别反对皇宫沙皇秩序的大臣。他心慌意乱,勉勉强强地冒着枪声走出去了。他也没有地方可以回了,去军事部大楼大概已经猝不及防了,随之而来的就是逮捕。(说实在的:这么短短的时间,内阁的治理做得不好吗?为什么国家杜马对他这么不公正,这么不好呢?)

然而,精力充沛的赞克维奇也考虑到全面象征性的跨越,并且明白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了,顽强地跟皇宫的主管人争论:“需要得到允许吗?我们会得到的,暂时留在这里。”

用专线跟皇村(还没遭到破坏)取得了联系。不是在莫吉廖夫,这样从皇村可以得到一切许可。

开始往那边挂电话。

皇宫那边指挥长的皇村助手格罗坚将军来接电话,然后是首席皇室侍从长宾肯多夫伯爵。不,他们现在跟莫吉廖夫没有联系,他们没有力量请示弗列杰里克斯伯爵的意见。清早前不能报告,那是要惊扰皇后陛下的。况且他们自己也不能解决这样的问题。

赞克维奇将军很快地思忖着,不必要了,大家在这里留下。请允许用冬宫里的储备去供给部队。

然而令人惊异的是,宾肯多夫连这么一件小事也无权解决。他一一说明,一般来说,在冬宫里食品不多,要供给医院350人,以及医院的医务人员,在这样的日子里,他们的储备应该是长期的。而且还有冬宫里的仆人。请科马罗夫将军接电话,他对他也说的同样的话。但是,也许要试着总分配什么……

听差们自发地给参谋部端来了热茶和面包。

电话那头已经换人了。尽管是深夜,格罗坚将军精神焕发,而且官气十足地说道:“你们彼得格勒那里发生了什么情况?”

市长巴尔克回答道:“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哈巴洛夫将军现在带着部队找不到可安置的地方。”

“使我感兴趣的是,”格罗坚坚持说,“是否已经进攻了,城里秩序如何?”

他开始详细地对他解释。他的声调改变了。

“如果暴乱势力向皇村方向奔的话,那么早晨请您及时通知我。”

“现在就得数一数哈巴洛夫将军现在手下有多少兵力。有什么样的骑兵部队?好,这样吧,把骑马宪兵立即打发到皇村去担负侦察的职务。”

这些新的话题还是开始了。宪兵营长卡扎科夫将军证明,他们的兵营被第一批暴乱分子们给占了,还是在一大早,人和马匹都空着肚子快一昼夜了。马匹没有挂上尖钉子的马蹄铁,如果走上25俄里的路程,就承担不了侦察职务。

而哈巴洛夫将军觉得怎么都一样,这样就这样,他在任何问题上都不坚持。

而军事大臣,就好像是将军之中的长者,不参与所有的争论。他问,哪儿还有电话,电话机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往国家杜马给罗江科挂了电话,预先通知他从前线往彼得格勒派部队。

上一次电话是从海军部大厦打来的,他并没有匆忙地把这件新闻通知给那些暴乱的人,为的是不增强他们的反抗。但是,这是不对头的。不能容许把国家杜马看作是政府的敌人。别利亚耶夫说,现在和罗江科是很客气的,甚至是很殷勤的。很乐意从冬宫来的电话,通知说那里现在是哈巴洛夫最后一批部队。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早一些时间转告关于各个团的新闻,因为军事大臣的大楼遭到了射击,不得不从那里撤退。他现在传达这条新闻都感觉到为军队感到害羞,好像自己不是个军事大臣一样:是这样,四个步兵团和四个骑兵团都在伊万诺夫中将统一的指挥下。

不知所措的近卫军骑兵团团长来到哈巴洛夫这里,他的骑兵连分布在骑兵近卫军的练马场里:从各骑兵连选举出来的人来找他,他们不想留在这个人没吃的、马没饲料的地方,现在他们都去诺夫戈罗德城下的营房,而军官们就随他们的便吧。

现在,这些军官们也成群地向这里靠近,在部队越来越减少之际,以此来扩充哈巴洛夫的参谋部。

而对哈巴洛夫来说怎么都一样:要进攻什么,就进攻什么,不能纠正任何一个将军的决定。

从上级到下级,整个部队都变得无精打采,都在打着瞌睡,等待着决定,等待着食品。谁也不宣布什么。然而,有股慢慢扩散的懵懵懂懂的情绪,越发地往下沉。突然间,整个冬宫,以及它的各个地方,走廊、院子都闪出一道亮光,有消息传来,沙皇的亲弟弟米哈伊尔·亚历山德罗维奇大公乘车来了!谁也没有宣布这件事。然而,大家都渴望这个消息能传到所有的人的耳中。

这个消息把大家的精神都活跃起来!增加了新的力量!一整天的折腾,毫无目的地踏来踏去,转来转去,比饥饿折磨人们还厉害。这些都不是糊涂士兵,谁还不明白,战争正在节节败退,是那些起义的人在控制着全市,而他们的状况,为的什么,忠于什么,越来越没有指望,也没有必要了。

然而,瞧!在最后一批忠诚的部队正在遭遇艰难的时刻,半夜里沙皇的弟弟亲自来到沙皇的这座宫殿!为的是能领导他们做殊死的战斗!如果需要的话,为了这个神圣的沙皇宝座和他们一起共存亡。

大家都振奋;起来!忍耐、理智、勇敢又都涌入他们的全身!他们都处在主要的地方,他们的全部誓言和全部服务都正是为了这个!

沙皇的弟弟也就是沙皇本人!

大家期待着,他要做出什么,找出什么样的出路,说些什么!还有要填饱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