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在鲍罗金诺城下跟缪拉的骑兵部队的白刃战中，近卫军莫斯科团固守了阵地，以勇敢著称，从而获得了“莫斯科团”的称号。很久以来，这个团就驻扎在彼得格勒的维堡区，待在那儿的军营里。现在，它那里的一个后备营就处在闹风潮工人的密集处，处于最危险的地方。这个后备营由于不断有未经训练的人员补充进来而越来越膨胀，已达到6000人之多，比一个战斗团还要大了。这样，它的每个连的人数令人难以想象地达到了1500人之多。于是，把连队一再划小，编成便于实际管理的小连队，按“字母顺序加以排列”，每连为200人。由于这个后备营人数过多，团的营房容不下他们所有的人，于是为他们制作了三层的简单板床，让他们待在混浊的空气里。而新兵们还要分散住在整个维堡区的各处私人房子里，和营里失去联系。一个大的连为1500人，但才150支枪——只有外出巡逻和值勤的人才带枪，甚至在教导队里，也只有上、中阶层的人才有枪。这个营没有一挺机关枪。没有枪用来做练习，尽管做了一些木头枪，而在城里的马路上也无法进行练习：既没有掩体，又无法射击，只能进行步伐操练。这么大的连队就这样毫无意义地待着，在这冬天的时间里，关在营房里，无事可做，吃着公家的口粮，他们觉得那么无聊，充满愤怒。军官们只好把他们带出去操练，但由于他们军纪不好，不能放他们到外面去：在首都的街道上，他们时常违犯军规，叫连长十分伤脑筋。四个大的连队中，第三连特别难管理：这个连的一部分是受了伤正在康复的士兵；另外，其他三个连里的受了处罚、行为恶劣的士兵也都安排在这个连里；那些参加部队的工人、甚至来自维堡区的因犯罪而长期充军的人也编在这个连里。正在康复的士兵充塞那里——他们重新编入了上前线的名册。这样，这个连不仅消除不了士兵中的劣迹，而且也变得军纪松弛。现在，已经不发给这个连一支枪了，也不让这个连的士兵执行任何勤务了，只一味地把他们关在营房里。诚然，这个营里也有一些受过军训的士官——但自从发生风潮以来他们每天都被编进巡逻部队，在各工厂和机关巡逻。这样，这不可靠的甚至危险的第三连，就只留下一个上士来管理它。
一些时候，在星期天里部队带乐队到街头，这也使得工人街区安定起来：军乐队和队伍一连几个小时走在维堡区的街道上，以自己的行进吸引着一部分居民，一些居民乐意参加到他们里面来玩。但近几天来已经没有那样的情绪再派出乐队上街了，而只好派出警卫队到各重要地方去。利捷英桥是特别重要的一处地方——为了截断人们和市中心的消息联络，在那里安排了一支大的步哨；附近还有几家方便的医院——在那些地方也安排了步哨。这些步哨的指挥不是由年轻的准尉担任，而是由连长担任，因此，今天几个连的连长整天不在营房里，总要到很晚的时候才能回来。营房里还留了两个小的连队以备调用。近几天来营里的一切作业都停止了。
今天傍晚，营长米哈伊利钦科上校被召到近卫军司令部去了，晚上11点钟才回来，一回来就把各连指挥官召集起来。三连连长亚库博维奇大尉没有来，因为他没有穿靴子：今天白天在利捷英桥附近一个警察军官的马把他的脚踩伤了，他不得不停止指挥，躺在床上养伤。但在出席的军官中，二连连长涅利多夫也拄着拐棍：他在腰脊椎受伤之后，一条大腿上的肌肉萎缩了，走路很困难。而教导队队长大尉杜布罗瓦，在塔尔纳夫卡战役中被震伤之后已是一个神经残废者。（塔尔纳夫卡战役是莫斯科近卫军打的又一次著名战役，也是八月二十六日打的，只不过是在一九一四年。）
连长们聚集在军官会议室，米哈伊利钦科向他们宣布他亲自了解的情况：首先，有关帕甫洛夫团的事件。这是令人痛心的。昨天还是不可能发生的事。现在，当事情已经发生了的时候——就觉得是非常可能的了，甚至从各营的外部环境来说——也是不可避免的。而在他们那些莫斯科人眼里，地处工人住宅的中心地区——事情就更是要发生的了。第二，大批大批群众正看着明天会怎么样——而各战斗分队必须从明天4点钟起就随时等着调他们去镇压群众。命令就是命令。但聚在这儿的军官们都知道，在维堡区那么大的地方，分布着几万造反的工人，那命令几乎无法执行。那些完全没有经验的准尉，或者说那些刚从短期训练班结业的不合格的后备军官，他们自己都还得训练一番。经过训练的士官少得很。枪支也少得可怜。三连里还有那些有叛乱情绪的危险的家伙，而且他们也没有经过训练，不会使用武器，剩下的那些年轻士兵甚至还没有经过宣誓——有他们比没有他们还要糟糕。而且从秋天以来，甚至有匿名的革命告示通过邮局送到军官会议上来，这些告示多数被毁掉了，但有一部分落到了士兵手里。
行动计划可能还是这样的：还是往过去那些地方派出武装队伍和巡逻队（各队还是过去那些人员，不能替换下来休息，没有人来替换），仍旧把两个小的武装连队留在营房里——其他的士兵不说派去镇压群众，连他们自己也得像受到威胁的人一样给保护起来。
缺少年长的军官。不错，军官会议的寓所里有团里的两个本地军官——涅克拉索夫兄弟。其一是大尉大涅克拉索夫——但他的一条腿是假腿；其二是上尉小涅克拉索夫，他是从战斗团里到这儿来度短假的。
为早晨的准备工作完毕了，得赶紧去睡一会儿。
但他们刚躺下来睡觉，晚上1点钟后米哈伊利钦科上校又把他们召集在一起。他们一个个疲惫不堪了，可又是开会。
原来是这么回事。近卫军司令部转达说，接到了皇上的电报：命令在明天之内必须结束一切混乱状态。近卫军司令部指望莫斯科团忠诚地完成自己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