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已是凌晨4点钟了,这是令人感到惊异的,执行委员会在苏维埃的几个房间里并没有成为主人,因为长时间没有开会,大家站着用低沉的声音说着话,也没有散去。但是,来自各区的代表们,一群士兵,还有一些工人,有的也不是工人,有人打算在这里过夜,执行委员会不可能举行会议并且开诚布公地谈谈。人们被失眠、疲劳摆布得更加沉重了,虽然已经啃过了一点儿的东西,但是食欲并未得到满足,脑袋都迷迷糊糊的,蹒跚地走着路,还不是全体都走,还有执委会剩下的人,还往哪里给他们安排开会的地点呢?
不灵活的一行人慢腾腾地走着。而奇赫伊泽则完全是嚓嚓地走路,得到了这一天是他力所不及的,他已经50开外了,不是高加索的一只雄鹰了。是这一天支撑了他,像一个胜利的长者一样。瞧!大多数和他一样的“传球手们”都会聚在这里。但是,都是他们做出了决议的决定,他,是幸福的,也是疲惫不堪的,只能点点头或者摇摇头,同意或者不知道。总之,苏维埃有什么举措他都是同意大家的,而凡是在杜马委员会里的活动,他都不同意。他在苏维埃会上担任主席,对他来说就像过节一样,这就是在他主持下所进行的一切,都是为了苏维埃。
打字机在圆屋顶大厅里敲打着,机枪子弹袋装得满满的,子弹积成了堆。
杜马一侧的几个房间都一间接着一间地关闭了,是用钥匙从里边锁上的。
整个叶卡捷琳娜大厅看起来是一间大寝室。在用丝质面料包着的长凳上和地板上躺着几百个士兵,头下枕着步枪、子弹盒、毛皮高帽、胳膊。在他们的皮靴下融化了一汪水。或者有过这样的情况,夜晚在行军中来临,又遇到了一大片林间空地,战士们就在那里就地躺下,甚至不设岗哨。
然而,现在你就是鸣警报,这些战士们说什么也不能整装待发了。
在一个加长的大厅的两个相反方向的尽头,摆着两张半圆形的桌子,周围是几把供谈话时坐的安乐椅。现在执委会委员们试着腾出一张这样的桌子供自己开会用,因为推不醒也赶不走这些酣睡的人,所以没办到。
这时,这些疲惫不堪的人顺着小楼梯向上移动,在大厅的上敞廊召开了会议。不过,在毗邻的几个房间里,关着被捕来的警察、宪兵,站岗的哨兵,执行委员会的委员们也没放过。
这样只好去会议大厅了?
去。去那里毫无阻挡。
在这间白色大厅里,多少次听到震动性的演说和如雷的掌声,并看到那里俄罗斯的社会公众的激动不安,又耗费了记者们的多少支铅笔。现在几乎没有灯光,电被警察们明智地给掐断了,只有各个门上边悬着的单个儿小灯泡,放射着微弱的光线。大厅中的浪潮继续向首都移动了,而大厅的人正在休息。在剧场的各种不同座位以及安乐椅上,孤独的人们也在休息了,有的人躺在斜坡过道里的地板上,还有人躺在包厢的底层,也是赶不出去的。
不过有一个为记者们备用的包厢是空着的。执行委员会的人都进到里边去了,搬来较方便的椅子,开会。
除了活跃的吉姆梅尔、身材高大的纳哈姆基斯加上身强力壮的什利亚普尼科夫外,似乎没有能坚持得住这次新的会议的委员了。奇赫伊泽磕磕绊绊的险些跌倒,坐下后向下挪动了一下。
会议总算恢复了。
但是,现在在他们头上,在主席讲坛后边墙上,嘲弄地悬挂着那镶在贵重而厚实的带花边的框子里、列宾画的沙皇的肖像,有两个人那么高!现在恰恰是正在这个睡眠之夜,当全体革命的人民由于疲劳而躺下睡觉时,沙皇警惕地站着也不打瞌睡,就好像监视着他最后一个值得警惕的执行委员会,确实是个受尊重的痴呆形象,叉开两只脚尖,在垂下的手里拿着一顶制帽,顺着军服斜挎过肩头的一条绶带,就好像他不是因为视察而来,而是报到来了。
但是,怎么都一样,都非常令人气愤。关于那幅沙皇肖像的问题,奇赫伊泽曾对杜马成员们大声嚷嚷过:“瞧瞧他,用他那双疯子似的眼睛瞧着我们!”不过沙皇的眼睛不是疯子似的,也不是威胁的,更不是庄严的,而只是盯着看。怎么都一样,要把它尽快拿掉,这是难以容忍的!
这时吉姆梅尔弄明白了,通过了他们的呼吁书,拿去印刷,这样就不易发现,也不要求更明确地说出关于夺取政权问题。好,现在最好是落得个半吞半吐的结果。
而什利亚普尼科夫坚持不放弃现在就决定进入执行委员会的各政党开具姓名的代表。他现在念名单,布尔什维克的代表:莫洛托夫、舒特科……
其他人表示反对:让考虑考虑吧!还要委任孟什维克、社会革命党人、崩得……
不,不讨论了,没有力气了,挪到明天再说。
有紧急的情况就告知委任的各区的政治委员,让他们从一早就……开始说出政治委员的候选人资格。在维堡区方面什利亚普尼科夫自告奋勇,彼得格勒方面考虑出来了,委任佩舍霍诺夫,他在那里住,不管他躲藏到哪里去了。至于所有那些区也记不住了,没有想象力了,疲乏了,语言也不够用了,讷讷不出口来了。可是对沙皇所划分的警察区段采取什么措施呢?
由于忙乱就不改变了。
而什利亚普尼科夫在说服:立即将彼得格勒的工人武装起来。
争论起来:工人民警是属于工厂的?举办各区武装工人短期集训?
什利亚普尼科夫到底还是达到了目的,武装十分之一的工人。委托他去办。
还决定了:派遣索科洛夫和另一个人去军事委员会监督其行动,因为现在它属于罗江科委员会。
正在讨论、争论的时候,从大厅的各个方面向他们的包厢间开始聚拢了一些人,他们是呆头呆脑的、睡眼蒙眬的士兵们,不知在这里聊什么?
当着他们的面什么也不能谈论。行了,反正都一样,会开完了。
在这间有名的大厅里,枝形吊灯架的光亮变成黑暗的沉迷状态,辩论转入记者包厢,在观众的厢座里、被捕人的囚房,那些非常自信的日班的杜马成员们,都变成夜班士兵们的幻影了。
有人出去又回来了。吉姆梅尔把自己那件沉重的有点儿棉花的皮大衣丢到国务会议包厢间的地板上,就地躺下了。
那个国务会议主席蹲了起来,他已是被捕的人了,而后经一条走廊,在内阁的厢房里停下。
杜马大厅里早晨5点钟还黑着,四处静悄悄的。
但是,整整在十年前色彩就剥落了的玻璃天棚,眼看着就要泛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