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浪石在清代的概况
至清代,文献中叙述雪浪石的史料甚多,有下列特点:
(一)定州已存有两块雪浪石,即“前雪浪石”与“后雪浪石”。但清人在文献记载时常混为一谈。“前雪浪石”即苏轼绍圣元年所发现之石,亦称盘石;“后雪浪石”属太湖石,亦称片石。“后雪浪石”最早见于元纳新《河朔访古记》,即“复有若卧牛立凤之状者”。又清余缙(1617—1690)在辛亥(康熙十年,1671)以使事赴定州,访坡公雪浪石,云:“状大如二斛瓮,白章黄质,以水泛之。肌理坟起,下承以石盘畜水,数石澄洁如鉴,州守作亭覆之。”[26]不久,此石被临城令宋广业自定州移于彼。乾隆三十一年(1766),赵州刺史李文耀在临城掘得,上刻有“雪浪”二篆字,后又被直隶督臣方观承运回定州,置于众春园。对于“后雪浪石”乾隆帝云:“年代久远,亦无从辨其真伪也。”[27]
(二)去定州访雪浪石的文人墨客众多,纷纷和诗颂之。如:
魏裔介(1616—1686)《过定州观雪浪石》。
余缙(1617—1690)《定州访雪浪石有序》。
周容(1619—1679)《雪浪石歌有序》。
梁清标(1621—1691)《定州观雪浪石》《读雪浪石铭》。
杜爽(1622—1685)《苏文忠雪浪石》。
董文骥(1623—1685)《定州东坡雪浪石》。
张祥河(1785—1893)《访众春园手摩苏公雪浪石漫题斋壁》。
黄钊(1787—1853)《定州观东坡雪浪石即用其韵》。
(三)乾隆、嘉庆二位皇帝都情有独钟,特别偏爱“雪浪石”,均撰诗文。尤其是乾隆帝,先后撰有《雪浪石》《雪浪石用东坡韵》《命张若霭图雪浪石再叠前韵》《咏苏轼雪浪石》《和苏轼刻盆石诗韵》《题雪浪斋》《雪浪石八叠东坡韵》等诗作二十二首和《雪浪石记》一文。但可笑的是他连滕兴公字号也搞错。在《雪浪石用东坡韵》中,有一句“当时滕倅投意气”后注云:“东坡是诗乃和滕大夫韵也。韵名兴公,为定武倅。”[28]但他对《雪浪斋铭》书艺大加赞美,称“坡翁笔力健扛鼎,坐令光生丈八盆”[29]。“横盘硬语走健笔,叫绝起拍莲花盆”[30]。特别是在诗文注释中,把“雪浪石”存有的情况,以及移置经过作了翔实说明,云:“韩琦众春园亦在定州城内,康熙四十一年(1702),州牧韩逢庥移雪浪石置园内,前建御书亭,后有韩琦、苏轼祠,并轼书《雪浪斋碑》。”[31]他认为“旧石苏刻识蜀孙,新石雪浪复刻原。此非彼是艰论定,谁能于此成案翻。”[32]又云:“今雪浪石有二,一盘石乃旧在定州者,一片石乃后自临城移至者,而‘雪浪’二字盘石未刻,惟片石有之。事阅七百余年,真假莫辨,因并置众春园中。”[33]尤其是在亲撰《雪浪石记》文中,他把“片石”的来龙去脉作了陈述,并就其真伪谈了自己看法。“盖自康熙初年,有临城令宋广业者,自定州移此石于彼,建亭凿池,诗酒其间,而有‘中山一片石’之句。其后亭圯石仆,鞠为茂草,衙之人或以为马厩皂栈,而系马于此石。马辄咆哮躟躟,不敢遗溲龁草,否则踜蹬,病以斃。人异之。今牧赵州李文耀者,闻其事,乃亲诣临城,掘土剔苔,沃之以水。而石之上,宛露‘雪浪’二篆题。因以告之方伯。”“丙戌(乾隆三十一年,1766)春,直隶督臣方观承,获苏东坡雪浪石并故以闻,请移置苑囿,予曰:否,否。东坡之石,宜置之东坡之雪浪斋。”这就是定州“片石”之由来。后来人们谈到“片石”来历,均依此为据。对于雪浪“片石”,乾隆帝最终还是持否定态度,属伪者,云:“而今又出所谓雪浪者,真伪果孰是哉。”“东坡之石,宜以东坡之诗为准。东坡之诗,一则曰:‘竭来城下作飞石,一炮惊落天骄魂。’一则曰:‘异哉炮石雪浪翻。’以诗质之,则向置定州者,屯磊磊,有炮石之用焉。若今之片石,高且盈丈,其不可为炮石,而非真益明矣。”[34]同时,乾隆帝数次命大臣绘雪浪石图。乾隆十一年(1746)命张若霭、董邦达各绘为图,后命张若霭图雪浪石,再又命若霭图盘石、若澄图片石。避暑山庄藏有张若霭绘《雪浪石图》,乾隆帝再三题之。从上述文献足可见乾隆帝对雪浪石关注、推崇的程度。
其后的嘉庆帝同样瞻仰雪浪石,作有《题雪浪石》诗及《雪浪石赞》。诗云:
二妙同时显,录根蕴旧州。
韩园定武建,苏石众春留。
雪浪玲珑润,芙蓉苍古浮。
屡邀宸翰洒,光彩倍清浏。
韩园则仍其旧名,而苏石既移,则雪浪斋亦随宜而置,今石盆有两,屡经题品未尝分甲乙而轩轾也。灵根之得显于时,不且因宝墨而增重于昔耶。[35]
赞曰:
两间秀灵,蕴成奇石。浪花叠青,雪光漾白。体洁贞坚,纹浮润泽。盆刻芙蓉,永年托迹。宋代名臣,事著史策。历几沧桑,存此完壁。瑶阙流辉,明河贯脉。娲皇炼余,下土弃掷。显晦因时,行斋题额。感触生云,式敷甘液。后来置前,高逾寻尺。真幻漫论,稽古有获。[36]
(四)《雪浪斋铭》的摹刻、缩刻、缩临作笺或制于砚等各种拓本,在民间广泛流传,人们在各自见到的拓本后纷纷题咏。如:
赵昱(1689—1747)《题东坡先生雪浪石盆铭拓本用雪浪石诗韵》。
厉鹗(1692—1752)《题东坡先生雪浪石盆铭拓本即用雪浪石诗韵》。
陈章(1696—?)《题东坡雪浪石盆铭拓本》
施安(1702—?)《观坡公雪浪石刻本即用原韵同樊榭教授衣作》。
黄安涛(1777—1848)《兰卿舍人缩摹雪浪盆铭作笺十二月十九日为东坡先生设祀邀同人题咏即用苏公雪浪石原韵》。
陶澍(1779—1839)《用东坡韵题雪浪石铭缩临本应李兰卿》。
张祥河(1785—1862)《访众春园手摩苏公雪浪石漫题斋壁》。
李彦章(1794—1836)《自题缩摹雪浪石盆铭笺》《合装雪浪笺诗画册成覃溪先生为临坡诗原迹于前,因再用屯字韵》。
吴式芬(1796—1856)《宋雪浪石盆铭》:“行宫雪浪斋刻于盆口,经后人重刻,失其真矣。又有一盆字差小,以亦近人仿书。”[37]
其中张廷济(1768—1848)收藏雪浪石盆铭拓本多达四种:“一双钩本,一何梦华元锡拓本,一赵晋斋魏拓贻,一张文鱼燕昌拓贻。”[38]但他在论述各种《雪浪石盆铭》拓本时,注重的是苏轼所书的铭文,往往把前后两种《雪浪石》混为一谈,可见其未见过不同形态的两石。而翁方纲因闻盆铭磨毁,还亲自缩刻其铭于砚。嘉庆丁丑(二十二年,1817)十二月十九日,苏轼生日那天,同仁们设祀聚会题咏,李彦章又缩摹雪浪石铭笺,盛惇大(甫山)、黄在庵两侍御皆为摹雪浪石图时,从翁方纲处借得罗聘(西峰)旧图,翁氏有手札商及画法。李彦章还把雪浪铭笺及所摹石本原图,合装成雪浪笺诗画册。翁氏还亲归坡诗原迹于前。同时出现陶澍所云:“多君好古手临缩”[39]的现象。当然,清人对苏轼《雪浪斋铭》书作的评价亦极高。梁清标云:“彩笔落银钩。”[40]厉鄂云:“铭字争看屋漏痕。”[41]陈章云:“书体秀劲绝肥痴,重于秦之碑碣汉鼎彝。”[42]张廷济云:“铭书丰腴骨绝劲。”[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