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格奥尔基恢复了健康。今天整整一天他都在恢复。
昨天一整天,他在情况完全不明和痛苦烦恼中跑来跑去。他精疲力竭,精神从来没有这样空虚过。
他只是惊讶:这样的不幸是从哪儿来的?自己怎么就没有注意到?
他们快到早晨才入睡,醒来时已是大白天了。看得出,这一天阳光明媚,但由于拉着深色的窗帘,而且太阳可能不是从这边照进来的,因此,屋里半明半暗。他们仍然没有起床。
不,不,任何别的女人的身体都不会这样给人以安宁,就像母亲宽阔的胸怀;也不会消除他的恐惧,以及他昨天和前天产生的内心的极度痛苦,或许还有郁结得更久的痛苦。这个身体自然地伸展着,自然地与孕育我们的一切融合在一起。原来它就是拯救生命的亲爱的大地,但它比普通的大地更柔情、更温暖,也更有灵性。只有紧偎着这片大地,把自己融入其中,他才得以摆脱病痛,恢复健康。
但为此需要长时间地躺着,甚至很长时间,一动不动,什么也不说。这时他的许多细胞都感觉到,健康正通过全身的皮肤回到他身上。
当他在格林弗利斯森林中躺在地上时,他没有力气站起来离开大地。而他之所以得救,正在于不离开大地。
他正是靠着这种延续性、不间断性和静止不动,才得以平安无事和恢复了健康。得到缓解的全部奥秘就在于静止不动:不止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而现在——现在他能够讲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昨天他带着怎样的伤痛来到这里。可他会这样做吗?此外还有什么?也就是他跟妻子过得不好,而且他本人又不知道这一点。不过现在已没必要翻腾这些烦心事了,反正她已经给他治好了病。
他满怀感激和温情地吻了她那双只做善事的结实的臂膀。
白天,她敞开胸怀谈起了自己。起初,她嫁过来并不是根据自己的选择,而是遵从父母的意愿。后来,她习惯了丈夫,再后来她爱上了他。
她又谈了和丈夫之间的种种情况,和昏死过去的丈夫说过的话。格奥尔基对这些从没认真听过。可现在,他或深思,或倾听这淙淙流水般的低语声,仿佛静静地躺在小溪流里,在股股清流中获得新生。
他从来没有倾听过,突然间,她把他带到一个地方,他觉得,那里万物皆空。可一下子他的周围涌现出一个新世界,滚滚水流从他身旁流过。莫非这就是每个女人周围那个她独有的世界?
昨天,那令人简直不想活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哪去了呢?
他想吃东西了。她没让他起身,一切都亲自端到这里,放在矮桌上。难道要像他小时候那样喂他这个病人?但他没为老爷式的做法而感到难为情。
他突然想到:今天是几号了呢?二十八号。看来应当到部队去了!
可是,窗外天色已经暗下去了,他们睡了大半天,这一天已经结束了。格奥尔基整整一天都不想穿衣服,他也曾试着这样做,可她说得对:现在天色已晚,还能到哪儿去呢?最好明天早上早点儿动身,起得早才能走得远嘛。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门外没有任何人来敲门,也没有谁出去过,而且令人庆幸的是,家里没有电话。
晚上,他们几乎没有开灯,在黑暗中两人紧紧地依偎在一起,心里感到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