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皇后今天睡得那么少，又患有心脏扩张，怎么能撑得住呢？她需要搞清所有的事件，她的心脏由于超负荷的工作而累伤了。清晨5点钟，她就起了床，穿上衣服，等待皇上的归来。数月来把她困在床上和椅子上，使她在公众场合和彼得格勒均不能露面的所有病痛仿佛商议好了，一下子都离开了她。她的腿灵便了，甚至在电梯坏时，也有力气登上楼梯上二楼看孩子们了。
这些日子，她摆脱了障碍，用不着替自己辩解和耍任何手段，可以尽情显示自己的意志和权力了。但现在她无法向谁显示了：她的权力只能用到内侍臣为止，再也延伸不下去了。
皇上专列到站时，应当用电话通知宫里。可是，到了5点钟他还没有来，6点时仍然没来。一名使女来报告说，从车站来了消息：皇上的专列被扣押了，在哪里，谁扣的，为什么——一概不清楚。
被扣押了？
皇上在自己的国家被扣押了？
可能有什么情况吧？可能是车坏了吧？是由于暴风雪吧？如果不是这样，那么，铁路护卫队，还有铁路权力机关、大本营、阿列克谢耶夫将军都干什么去了？
阿列克谢耶夫和他的总司令们怎么能做出这等事？唉，她不止一次地对皇上说：阿列克谢耶夫是个肮脏的男人，他听信古奇科夫的，听信那些坏书信的，走到歪道上去了。上帝派来个病魔指点说，要把他推开，可皇上又把他弄回来了。
可是，她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强撑着初愈的病体，靠着混编团的值班军官谢尔盖·阿普赫京的搀扶，在宫中走廊里走来走去。徒然地面对着墙壁提着自己的问题，瞧着黑洞洞的无声的窗口。
她怒向墙壁发问，而心里早准备好了答案：这一切都是可能的。
皇村一片黑暗，死气沉沉。
她没有向老早就起床的莉莉·杰恩掩饰自己的慌张（为了不让皇后一个人留在一楼，莉莉睡的地方离她的卧室很近）。她俩一起探视了孩子们。阿纳斯塔西娅在发烧，两个大女儿情况不妙。太子倒是好些了。为了使他们快点儿好起来，外部消息没让他们所有人知道，因为他们在发烧、闹斑疹和咳嗽，躺在昏暗的房间里，对任何事全然不知，想象不到所发生的事变。
黎明前的这段时间她们得不到任何答案，显得漫长而又难熬。
为了留个纪念，皇后把自己那沾满泪痕的手帕和皇家瓷器厂出的一个烟灰缸送给了阿普赫京。
铁道团的军官们从车站传来消息说，皇上的专列在一个地方被暴乱分子阻留了！
早上8点钟时天亮了，格罗坚将军前来报告：皇上的车队夜里被留在了小维舍拉站，正午以前赶不到这里了。但他也不知道停留的原因。
不是还有好几个小时吗？可他们怎样才能安然无恙地度过这几个小时呢？昨天晚上，皇村的卫戍部队就暴动了，有一伙暴乱分子从科尔平前来捣毁宫殿。谢天谢地，他们没有来，可能是由于严寒。可是，今天会怎样呢？
皇后很不情愿在杜马那些畜生和那个卑鄙的、臭不可闻的罗江科面前屈尊！可她已经派出侍从副官去请他下令保卫皇宫了，现在再向前迈一步就容易些了：请格罗坚立即给罗江科打电话，问问他，是谁，为什么胆敢扣留皇上？再有，罗江科先生可否前来解释？
这个暴乱者中最轰动的人物却成了合法的支柱！
皇上还是没有发来任何说明情况的电报！孩子们有病在身，关于父亲的情况他们一无所知！
唉，为什么他不经过德诺走直道？那样现在岂不是已经到了吗？
现在，往列车行走的沿途各站发电报碰碰运气？
是呀，那些大公们都哪儿去了？这群毫无用处的家伙！只有在皇宫地产管理部门分配款项时才能听到他们的声音，要么他们就异口同声地袒护朝廷的杀人罪犯。现在，他们非但不赶来帮她的忙，不急着给她拍电报，反倒幸灾乐祸地躲起来，等着看她怎样收场。基里尔干什么去了？这个什么事也干不成的牛皮大王，皇后一直认为他就是这样（可他却暗中打发自己的老婆到皇后这儿来斥责她），他现在也真的躲起来了。他的近卫军团不就驻扎在这里吗？可他本人到哪去了？还有那个没骨气的可爱的米沙，他可是被好发号施令的老婆掌握着，难道在这场战争中他还没长成个人样儿？而那个精神空虚、贪淫好色的浪子鲍里斯，只不过白占着个哥萨克军阿塔曼的地位，他此刻没在大本营，准是正在哪儿空谈，在哪儿呢？皇后在这么多的男人中反复挑选，竟找不出一个能保护她的人！全都是废物和胆小鬼！只有老迈的帕维尔还有点儿男人的样儿。
可是，他带着近卫军都做点儿什么呢？他从昨天到现在想出了什么招儿呢？
又有人报告：从宫中出去过夜的铁道团那个连，没有按预定于今天早上回来。
卫戍部队的人逐渐走光了。
下流胚罗江科捎信说，让他来见皇后，压根儿就谈不到，再说为什么扣留皇上，他一点儿也不知道。
他不可能不知道。他这又是在撒谎。
不过他答应，为了安定皇村局面，他将派杜马议员来。
就这样的杜马，早就该把它解散，有的人则应该砍头，可这会儿，它的议员倒成了沙皇一家的保护天使了。天哪，这一切糟到了这个份儿上！天哪，这一切还将往哪个方向发展呢？
与此同时，昨天派到彼得格勒去的皇宫卫队代表团也回来了。那里向他们保证不碰皇宫。
只是他们必须戴上白袖标。这白袖标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皇宫卫队不反对暴动的皇村部队！……
这么说，一切都好转了，都和平地应付过去了。可是，皇上在哪儿呢？怎样才能搞清他被扣留的地点和原因呢？
皇后吩咐打直通电话询问大本营。
在他们被分开了这么长时间后，她竟成了这里唯一、独立的领头人。她知道，自己无论身材，还是外表，都是君王的样子，一切举止都表现出她是天生的统治者。可那眉宇间的皱纹却显示出她无法回避的年龄，她已经46岁了。她失去了一种能力——做出正确决定的能力。
有报告说：根据国家杜马的命令，皇宫与大本营的直接电话联系中断了。从现在起这种联系只能通过塔夫里达宫。
怎么，这不就是要经过杜马的监听吗？这些该死的，竟想让她委屈到受他们监视的地步！
既然连皇上在哪儿都不知道，她现在找大本营又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