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
你能够读完上百本关于各种革命的各种书籍,可是,如此频繁的革命事变,你毕竟初次亲身体验。无论你的心灵还是头脑,对这些事件都来不及透彻理解,正当你最需要它们的时候,它们却不管用了,任凭你以后伤心半个世纪。
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就看得出来,主要是击退派往彼得格勒的军队。自然,要反对旧事物,就不能让它扼杀新事物,一年前在前线巡查红十字医院的旅途中,古奇科夫认识了自己最喜欢的英勇无畏的助手——年轻的大公德米特里·维亚泽姆斯基。近几个月,又把他拉入紧张的密谋中。现在,他抓紧去视察团队。有些地方,他一讲话人们就对他高喊“乌拉”,近卫军掷弹兵们甚至把他抬起来。在另一些地方,他只是弄清形势,并尽量使失去领导、不知所措的士兵回到自己的军官手下。即使不建立城市卫队,起码也需要现有的兵力,这正是他需要做到的。他在杜马议员中被认为最勇猛,最有军人样,最了解军人的人,议员们大都与其保持联系。
可是,古奇科夫越来越多地看到,军官们从部队跑掉了,许多人甚至害怕被粉身碎骨,不知藏到哪里去了,甚至躲在国家杜马不出来。而对古奇科夫欢呼“乌拉”的那些营队,可能过不了一个小时,就会同样对苏维埃的代表高喊“乌拉”。就这样,当古奇科夫召集抵抗外部敌人的守城部队时,国家杜马背后又有一支不祥的力量集合起来了。或许应该赶紧掉过头去,找到兵力,逮捕这个最可恶的苏维埃中的某个人。可是现在最缺乏的就是这样的力量。
正当他忙得不可开交,到处乱跑时,他在军事委员会的助手恩格尔哈特,却被吓得跟罗江科一起发布了一道毫无道理的、不可思议的,讨好苏维埃和任意胡为的士兵的命令,对军官们却以枪毙相威胁!真荒谬!可是,它已被白纸黑字地印出来,并且在全城散布开了,要比古奇科夫的行动快得多,其损害是不可挽回了:现在要把军官召回部队,把部队派出去保卫彼得格勒已是完全不可能了。(归古奇科夫管的还有遍布全国的军事工业委员会,在对权力的冲击中也对他有过帮助。但现在他顾不上它们了。军队当然还要供应,是的,要给所有的委员会发通令;是的,要进行工作;是的……)
基里尔大白天来到杜马,给人以巨大的鼓舞。尽管他来是有一定用意的——保住近卫军的首领地位。他害怕被人替代,总之,要在这些一切都颠倒了的日子里,保住自己的大公身份。但朝廷的一个显要成员这样倾向杜马,使这里的人们产生了强烈的印象。古奇科夫无法抑制得意的心情,他在自己的军委会接见了基里尔,对他说了一些虚情假意的、客套的安慰话(他看得出,这位大公是不会反对由他自己坐帝位的)。这是来自朝廷的第一人,接着整个败落的朝廷都会投过来的。他有时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崩溃了,有时又觉得杜马相当强大有力!
人们还产生了这样一种印象:近卫军没有失去整齐的军容,而且是同军官一起来的。对啦,大公不可以去保卫车站免遭伊万诺夫的进攻吗?哪怕是夜间保卫也好啊!没说的!他承担了!(他派上了用场。)
不仅古奇科夫一个人,杜马委员会的所有成员这时都四处奔忙。但他们的奔忙是为了短暂的需要:要么去演讲,要么去救某个被捕者。这样到处堵窟窿使他们不能够把握全局,无法使精力集中在局势的主要方面。
古奇科夫无论做什么,都努力看清这些主要方面,并在它们被冲去之前加以利用。现在也有牺牲,但是,如不赶紧解决问题,那么,伤亡将是无限的,将发生国内战争。
事变朝着最危险的方向发展,应当通过政权的合法交接遏制这种发展。古奇科夫的思想具有习惯的轨道,并且很快地占据了这条轨道——沙皇退位和成立摄政会议。他在一年前或许更早些就设想了这一点(他心里对沙皇的憎恨就更早了)。他希望这样,渴求这样,尽力往这方面引导。要说发布退位诏书,去年秋天就很有必要,那时就已经成熟了,那么,现在就太成熟了,而且更加急需了。应当坚决、迅速地改变局势:彼得格勒将不再防备沙皇,而是由它去攻击沙皇!当杜马委员会由于各团队解体和苏维埃的仇视而精力分散,四处奔忙时,不应当慢腾腾地磨蹭,而应当一下扑过去,占据帝位。
古奇科夫所理解的摄政会议是这样的:他自己将占据其中的决定性位置。古奇科夫是个爱国者,真诚地爱着俄罗斯,但是他认为,就自己的政治才能来说,他应当在上层中占主导地位。
可是,该怎样做呢?没有地方也没有时间可以坐一会儿,跟谁商议商议。他们总是得出去喊叫。
这就是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