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第二百三十七章

今天早上,普列奥布拉任团接到了换防令,要他们撤出战壕作为近卫军一师的后备队。他们那倒霉的、艰难的阵地仍然靠近斯托霍德,去年夏秋,许多近卫军在那里的沿河沼泽中被打死或被陷致死。

士兵们高兴了,军官们也高兴了:这回他们有希望休息上三个星期了;不用再惦记着侦察,不再站岗放哨;可以直起腰来走一走,并且是在地面上走,不是在交通壕里走;可以像人们一样躺下睡觉,许多人甚至能睡在房子里。

可是,还没等他们安稳地睡上一夜,没等到天黑,他们的团长、皇上的侍从副官、少将德连捷林就接到了师部的通知,说他们团随时可能被调走。

团队完全处于后备状态,不了解这一信号。

德连捷林接到西南战线司令部的密电时天已经黑了,这封密电转译了阿列克谢耶夫将军从大本营发来的密电:为了平息动乱,皇上希望调普列奥布拉任团、近卫军步兵三团、四团前往彼得格勒。

原来是这样!德连捷林忘了自己在战壕里得的关节炎。到彼得格勒去!那里有动乱,这没什么了不得的,可是去彼得格勒啊!顺便看看一些朋友和熟人,尽管他刚刚从那里度假回来,但还是愿意再去。

密电命令他们到最近一个很大的车站——卢茨克去上车。团队在黑暗中被叫起来,以行军队形向着漆黑的夜和泥泞的雪路,向着卢茨克出发了。

他们在泥泞的路上跋涉了30俄里。

尽管都是些壮汉子,可他们还是将近早晨才勉强走出来,少将德连捷林只好让这三个营休息一下,在距卢茨克8俄里的波隆纳亚·戈尔卡村睡上三个小时。他本人则继续向车站行进,一营已经到达那里并准备好登车了。

在车站上,德连捷林发现军运指挥人员和车站官员神色慌张。而在候车大厅里,靠近售票处的墙上贴着一小张纸——手抄的交通部的一个什么委员的电报,此人叫布勃利科夫,谁都不知道这个人,他转达罗江科的命令说:旧政权衰落无力了,国家杜马负责建立新政权。

哪来的梦话?谁能明白?是谁贴上去的?

这封电报是从彼得格勒发来的。

这时,从军部来的联络官找到了德连捷林,把特种军团司令古尔科的命令交给了他,命令团队暂缓登车。

德连捷林感到发冷。如果把这两个命令合起来看,已经有值得担心的地方了。如果在彼得格勒政权发生了什么事的话,那不正好需要近卫团嘛!调动是谁阻止的呢?是皇上本人吗?这里边是否有什么疑惑呢?或者甚至是叛变?

特殊关头和普列奥布拉任团地位的特殊性,使德连捷林敢于越过军师两级,直接去找古尔科将军弄清事情真相:集团军司令部就在附近,离卢茨克不远的天主教堂里。

他乘车经过灯光昏暗的空旷的夜路,一路上只看见向四处喷溅的夹杂着雪水的泥污。后来驶上了城郊的路。

他们在大门口接受了检查,然后,驶进院子里。

德连捷林不顾已是清晨4点钟,请值班军官向司令员报告。可是,值班人员并没感到惊奇,古尔科将军也一身戎装地在写字台旁接见了他。吉尔科或许是还没躺下,或许是已经起床了。他总是严肃、果断、敏锐,这会儿看上去更加专注,紧闭着嘴,连胡须都紧张得挓挲起来了。皱起的眉头也显得紧张,聚精会神,脑筋快速地转动着。

他没法对命令谈任何看法。

你问命令吗?将军,是布鲁西洛夫转达的阿列克谢耶夫的命令。我们有什么理由怀疑呢?皇上的要求总是通过阿列克谢耶夫将军转达。任何指挥员,甚至各战线司令员,都不应该直接跟皇上联系。我们的责任是执行。我们无权过问。

但这不是对德连捷林的责备。古尔科将军那双生动的、发暗的眼睛很不安地看着他,使人觉得,他用这双眼睛表达着同样的疑虑。

可他本人不敢把普列奥布拉任团派到彼得格勒去。

德连捷林感觉自己像个瘫痪者,脑袋能想事,身子却一点儿不能动弹。

就这样,团队留在波隆纳亚·戈尔卡村继续等待,把一营安置在车站上的临时营棚里。

在同一个车站上,德连捷林再次从布勃利科夫那可爱的电报旁走过,并斜眼瞟了一下,也坐下来等着。

他不仅在这个团当了一年多的团长,而且这个团也不是普通的团:皇上本人曾在这个团服役,德连捷林是他的同事,当时与皇上很亲近。而且他做皇上的侍从多年,是行辕副主任,直到因为敌视拉斯普京而被皇后逐出。(她甚至想把普列奥布拉任团也从他手中夺过去。)尽管没有任何职务上的权力,但德连捷林应当而且能够直接去找皇上。

他从一营叫来自己的亲信特拉文中尉,吩咐其准备去给皇上送密信。

他到站长那里找来一页好纸、墨水,坐到桌前,在明亮的电灯下写了起来。

皇上陛下,我们亲爱的皇上!

只要您一声令下,普列奥布拉任团的官兵就会被带到您的圣驾前,不论他们会遇到什么障碍……

有一点他记得,使他心中感到轻松:彼得格勒城里有普列奥布拉任团的人,尽管是个预备营,但他们可不是其他团的人啊!他们是不会坐视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