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执行委员会的人渐渐地精疲力竭,散去了。可最终还是没有谁得到授权去同杜马的人会谈,干脆就谁留下没走谁去参加,比如死抱自己提出的条款的纳哈姆基斯,还有吉姆梅尔。而且纳哈姆基斯十分谨慎,吉姆梅尔永远也不肯去做的事情,他纳哈姆基斯都不辞辛苦地去做。他到半空着的12号房间,向没有散去的那些乌七八糟的人宣读了自己那九个条文,以后谁能证实说它们没有得到苏维埃的确认呢?
吉姆梅尔那瘦小的身体里有着过剩的精力。正因为他个头小,他才能够比任何大个头的人善于跳跃。他就是靠思维和行动的敏捷而跑到了所有人的前头。
在这整整一天里,关于跟杜马谈判的问题不知讨论过多少遍了,他还是不满足,他脑子里想得更远,甚至在小范围里也远不是一切都谈开了:首先,在他原来的公式中,资产阶级政府的支持是不是太多了?他无论如何不是指资产阶级社会,绝不想重复一八四八年,那时候,工人们为自由党人火中取栗,可是,他们后来把工人们枪杀了。不能这样,我们最好别错过时机,先杀了自由党人。他没有拒绝激烈的反对派立场,这已经是民主派的投降了,不!他指的只是与资产阶级的秘密接触,只是在大转变的短暂的日子里不去妨碍杜马的政府干自己的事,在资产阶级的政府当权时,不会有来自大本营的军事镇压。这就像鹰爪子时刻都处于战备状态,一旦需要马上就会伸出去。在纳哈姆基斯写下的九条中,这个支持政府的问题最终也没有提出来,但杜马的人也许要在会谈中从反面提出来。第二个问题和第二个危险是:杜马议员们只唯我独尊,不愿听到有任何立宪会议与杜马并存。
在会谈前的最后半小时,吉姆梅尔和纳哈姆基斯达成了一致:关于支持政府的问题,要千方百计地避开。对立宪会议问题,如果对方不肯让步,我们就不硬坚持。
吉姆梅尔尽管在苏维埃里已经够忙的了,却比所有的人都快速地跟杜马的人取得了联系。为了通报消息和进行联络,他总能像跑厕所一样及时地跑出去,在塔夫里达宫里挤来挤去。这个晚上,他已到杜马那侧楼去了两三次,反复通知说:正准备着,会进行接触的,会来人进行谈判的。为了那里的人们不散去、会晤能够实现,而且为了给对手造成心理上的压力(反复的通知具有一定的推动力,会引起他们的担心:这会是怎样的谈判呢?会谈将带来怎样的最后通牒?),这样做是具有实际需要的。
在这方面,只有克伦斯基能帮上忙,有他的帮助就可以把这些杜马议员捉弄一番。可是,克伦斯基得了权欲病,他渴望当上部长,完全失去了革命民主派的理智,关于苏维埃的任何正经事都没法跟他谈,当吉姆梅尔在最后一次奔忙中碰到他的时候,正赶上有人叫他,他穿着皮袄,正准备出去。他没有认真听,也没弄明白吉姆梅尔的话。他神经质地、断断续续地回答的只有一个内容:民主派领导人表现出了对他的不信任,他们想要离间他跟人民群众的关系,他们在搞阴谋诡计、暗中破坏,开始对他进行陷害。吉姆梅尔本人作为民主派的一个重要领导人,惋惜地看着自己往日的朋友:他肯定是得了神经病,在即将进行的谈判中不会有用处。这太遗憾了。
然而,奇赫伊泽更是必须作为代表参加会谈的人选,尽管他由于事情太多也累得失去了战斗力:萎靡不振、昏昏欲睡、瘫软无力,什么也干不了。
对了,还有一个跟吉姆梅尔一样不知疲倦的人,就是蠢点儿,他就是索科洛夫。他在杜马议员的第一个房间里,这是个穿堂屋,他正跟新任市政长官尤列维奇坐在一起,一边就着夹心面包喝茶,一边讨论市行政长官公署的任务。吉姆梅尔正好肚子饿得瘪瘪的,见那里摆着糖和勺,奔过去跟他们一起喝茶,并热烈地加入了谈话:比如怎样摧毁警察机关,建立经过选举的民警局。后来索科洛夫凑上来不肯离开,听到打算谈判就请求把他也带上。这之后,吉姆梅尔又跟涅克拉索夫谈了起来。根据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杜马委员会已经准备好了,它在等待着,并担心着什么。
“您认为该谈什么?”涅克拉索夫小心翼翼地问。(说起来,这也是傻瓜一个。)
现在使他们苦恼的正是这个!他们害怕的正是现在就向他们提出,比如一九一五年九月八日国际大会的口号“打倒战争!”吉姆梅尔现在需要做的也正是这个:吓唬吓唬他们,事先让他们软下来,他的策略正在于此。
他在涅克拉索夫面前扬扬得意地说:“得谈谈总的情况。”
涅克拉索夫进到门里,去向自己的头头报告,回来说:工人代表苏维埃的谈判代表在夜里12点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