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宫廷总管沃耶伊科夫是个生活富足、志得意满的人：他拥有自己的机器设备、房屋建筑、百万家财（不久前他很合算地卖掉了位于宾扎省的“库瓦卡”矿泉），并取得了不错的成就，他对自己的见解总是特别自信。由于其岳父弗雷德里克斯伯爵年老体衰，沃耶伊科夫便成了侍从中的主要人物，并时刻让别人感觉到这一点。此刻，坐在1号专车里的皇上最亲近的侍从们，在刺眼的阳光下从昏睡中醒来，发现了列车行进的方向不对头。他们询问从过道中走过的沃耶伊科夫，得到的却是莫名其妙的、令人生气的回答：“你们什么都不要问！”
列车经过的地方是完全陌生的，在往常的旅行中他们一次也没看见过。由于这种陌生感，侍从们心里更加发慌。这时，他们从格拉贝口中得知，他们这是在绕道向德诺行进，为了从那里沿莫吉廖夫直达线到皇村去。他们又从陪同的铁路员工口中得知，机车组拒绝了在博洛戈耶换班，不想把皇上滞留在那里，而要把他送到德诺。现在，他们所走的路线并没有做皇上列车通过的准备（消息比平时来得还慢），直到列车行至最后两站之间时，这些车站才得到消息。这种没有事先商议好的行车，更有被耽搁的危险。侍从们小声嘀咕着，说让步是不可避免的，皇上真的不同意成立责任内阁？这对他算得了什么？海军上将尼洛夫说：“要不然，我们都得被挂在灯笼杆上。”
沃耶伊科夫穿着军大衣，每到一站，他那高大的身躯都要跳下车去。在瓦尔代，有人给他送来了罗江科的电报，并向他要了回执。
沃耶伊科夫看完电报，跳上火车，还是没给任何人看，就径直去叫醒皇上。
自打过了小维舍拉，皇上好长时间没有睡，后来的几个小时，他难受地打着盹儿，在博洛戈耶拐弯时他正睡着，不知道情况。
现在他醒过来了，突然想起了一切。
皇上身穿睡衣，迎着沃耶伊科夫走出来。
他没能马上搞清呈给他的电报的意思：是罗江科发来的？要求接见？
他好像没想过这么快就能跟罗江科直接对话吧。二月里最后那次充满敌意的接见中，那个胖子目空一切地想教训自己的皇上，可现在，又要跟他见面？
况且，杜马前天就解散了，杜马不存在了。
杜马是不存在了，可罗江科还在。彼得格勒在暴乱中迷失了方向，他自然作为最有权威的大人物被抬高了身价。不仅如此，他还在那里成立了冒名的委员会，就差没叫政府了吧？可形势变化这么大，为什么不能见他呢？看来，可以接见他。
既然是他自己提出的请求，这更好，这甚至是条出路。
是该想法子把这些事调解好了。看来，除了那些主要的部，像军事部、内务部和外交部，其余的部都可以让给他们。确实，当来自各方面的人都坚决要同一个东西（这使人心情压抑）的时候，你又何必寸步不让呢？
皇家的政府现在实际上并不存在，因此，现在正是更替政府的时机。
“好吧，那就请把罗江科召到——哪儿呢？召到德诺吧。我同意在那里接见他。”
于是，沃耶伊科夫发出了同意接见的电报。
君臣继续向老露西行进。
可这时皇上却越来越疑惑了：是否由于刚睡过觉，一觉醒来就敞开胸怀同意了？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先于阿莉克斯跟罗江科见面了，他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没有同她商量就做出了这样的让步，她会如何看待这件事？
就算这样，出路还是有的：跟罗江科谈话时态度要强硬。
啊，上帝呀，在这样的日子里，他却远离阿莉克斯！
现在要怎样做才能不犯错误呢？
尼古拉心神不宁地慢慢挪动着脖子上的圣像链，这是妻子给他挂上的。
这叫他很难过，可她又该有多难呢？紧挨着那个闹翻了天的首都，她会怎样呢？
在他的行车路线被搞乱的情况下，阿莉克斯的任何电报都到不了他手里。
天哪，在小维舍拉延长了路程的拐弯之后，他痛苦得有如万箭穿心！
不过，上帝会保佑她不出事的：伊万诺夫已经到了那里，他可以好好保护她。
火车慢慢地行驶在很少有车通过的线路上，车轮不时地响几下，四周静悄悄的。所有的官员——宪兵、警卫都各守岗位，让人不相信有什么危险发生。一切都会应付过去的希望又加强了，今天夜里，他就能回到自己心爱、和睦的家中。
由于搞乱了行车路线，皇上今天连一封大本营的电报都没收到，昨天的电报也不多。他知道彼得格勒城里暴乱了，可实际详情一点儿也不清楚。
旅行开始时，失掉了与大本营的联系，也就听不到可怕的情报，开始尼古拉觉得这是好事，现在倒叫他发愁了：家庭处于极端危险之中，他不应该这么晚了解全部情况。
停车时他从不下去活动活动，只是从车窗向外张望。列车运行中他想读书，可是读不下去。
吃早饭的时间到了。大家强装着跟莫尔德维诺夫开玩笑，相互间匆匆忙忙地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可是连最有耐性的人也无法掩饰其惶恐，暗自在内心里向皇上哀求：让步吧！皇上感觉到了这种哀求。
吃过早饭，他们很快就到了老露西。站台上有一群人，还有许多修道士。人们在严寒中摘下帽子，向带有鹰标的蓝色车厢鞠躬。
这时，沃耶伊科夫一下子送来三封电报。这三封电报全是越过大本营发来的，没有一封是阿列克谢耶夫直接发来的，不知为什么，总参谋长什么也没向自己的最高统帅报告。而且三封电报都没说主要的——彼得格勒的情况，仿佛他视觉紊乱，主要之点看不清了。
鲁斯基向大本营报告说，彼得格勒与芬兰之间的通讯联络全部中断了，因此，他授权当地集团军司令可以调动芬兰大峡谷的所有陆军。
海军大臣格里戈罗维奇没有与皇上陛下直接联系的途径，他向大本营报告，说他接到了喀琅施塔得警备区司令关于昨天晚上那里开始动乱的报告。
最后，是最高统帅部海军参谋长转来波罗的海舰队司令的电报，说今天早上4点钟起与喀琅施塔得的一切联络都中断了，那里的港口司令被打死，军官遭到逮捕。主要出事地点的情况尚不清楚，四周发生的事就已叫人心里发凉了。
由于这样绕道而行，皇上收到许多互相矛盾的情报。他收到这样的情报越多，越不明白正在发生什么事。可阿列克谢耶夫不知为什么不做清楚明白的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