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一件突如其来的事中断了大本营对退位诏书令人心焦的漫长等待：大本营电报机接收到的电报并不是发给大本营的，而是越过大本营发往西南战线的，甚至越过西南战线，直接发给集团军司令科尔尼洛夫将军。电报的内容是：罗江科委任他指挥彼得格勒军区！
怎么？！原本固定的概念也这么快地发生了动摇！你看，罗江科刚刚不合条令地与总司令们进行了联系，居然连大本营也不放在眼里，直接任命科尔尼洛夫，把他从前线撤下来了？！
不用说，他们扣留了这封电报。
可是，紧接着又来了罗江科给大本营的缓和电报，他再次解释国家杜马临时委员会为什么必须接管政权，而现在又将其转交给临时政府。他说政府、全体居民，乃至皇上家庭成员如今都只承认这个政权。而为了彻底恢复秩序，同时也为了把首都从无政府状态下拯救出来，必须把英勇的、能征惯战的科尔尼洛夫派到彼得格勒来。这是为了拯救祖国和战胜敌人，为了难以计数的战争牺牲者不白白送命。
有意思的是，罗江科夜里关于皇上退位那番话在这封电报中看不到一丝痕迹。
阿列克谢耶夫还没来得及猜透这个字谜，总参谋部一位将军的支持电就来到了。电文中请求毫不拖延地派遣英勇的科尔尼洛夫将军去彼得格勒，为的也是把首都从无政府状态下拯救出来，而且要从恐怖活动中……
还要从恐怖活动中拯救？那么，所说的“安定”又何在呢？
……还为了支持拯救君主制度的杜马委员会。这番说明让人觉得跟罗江科说的不一样，说工人代表苏维埃正在军队中进行着一种破坏性的宣传工作，不让军队听从军官的指挥，因此，他们都在转向极“左”的工人政党一边。
首都的情况看起来危险极了！
只好照这个请求办了。
可是，怎么能越过条令呢？既然谁也不敢越过大本营召走科尔尼洛夫，那么，阿列克谢耶夫也就不能不经过最高统帅进行这样重大的任命。
尽管这位最高统帅使自己脱离了实际领导职务，可他毕竟没有放弃领导啊。他就在北方战线司令部。
只有往普斯科夫发电报，根据罗江科的电报奏请皇上：准予召回侍卫将军伊万诺夫（看来，罗江科是忘了一个军区不能有两个司令），把科尔尼洛夫派到那里去。
同时也要预先电告布鲁西洛夫，让他做好派遣的准备，因为能征惯战的科尔尼洛夫能够建立起秩序。
布鲁西洛夫很快做了不符合要求的答复，说科尔尼洛夫不大适合这个职务，他性格过于暴烈。
当然，布鲁西洛夫这是忌妒。不过他说的也不错，在彼得格勒目前这种形势下，应当派个有外交手腕的，类似布鲁西洛夫本人这样的人去。
但这项任命无疑是打算好了的，应当抓紧执行，去拯救首都。而且也不能厌恶沃耶伊科夫，需要把请求皇上尽快任命科尔尼洛夫的电报发给他。
“不过，皇上还在那里吗？”
“在，在，”普斯科夫那边证实说，“专列哪儿也没去，但在北方战线总司令和皇上的第二轮会谈中情况有所变化，得小心行事。关于皇上退位诏书的事暂时还没有指示。但是，丹尼洛夫认为，应当做好它尽快发布的准备。”
诏书文稿已经准备好了！
文稿被发往普斯科夫。
凡是能帮的忙，大本营都帮了。
北方战线司令部没有急于回答。
于是，再次追问它：诏书文稿到底转呈给皇上没有？
一切都转呈上去了。可他们还是有个担心：这份诏书草稿别到晚了。
可是，真的晚了！
私下里有消息说，根据临时政府的命令，已经在彼得格勒发布了这样的诏谕。
这样就不是退位，而是被推翻了。
的确，为了让皇上体面地退位，真该抓紧了。
就连一向沉着的阿列克谢耶夫也失去了办理日常事务的能力，只是焦急地等待着。
与此同时，从波罗的海舰队司令涅佩宁那里来了最新的，然而也是最令人绝望的电报：他十分困难地维持着让舰队服从指挥，他当然也赞同请求皇上退位。如果这一决定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那么接踵而来的就将是惨剧和对于祖国来说数不尽的灾难。
这封电报有如滔天巨浪向阿列克谢耶夫涌来，扑打在他的脸上。波罗的海舰队——正处在无政府状态的边缘！
如果说这一整天某种疑虑把他折磨得精力渐衰，那么，这下子可把他立刻击垮了。现在只有让皇上退位了！而且要赶快！
傲慢的高尔察克在黑海舰队那边一句话也没回答。
直到晚上9点半，皇上同意任命科尔尼洛夫并召回伊万诺夫的电报才来到。
可是，关于退位诏书的事皇上未置一词……
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现在，阿列克谢耶夫完成了一系列必办的内务，可以让自己随便点儿了：在给罗江科的回电中用不着提及带有皇上签字的手续了，那东西大概已经是过时的了。而是写的：“我命令任命第25集团军指挥官科尔尼洛夫中将为彼得格勒军区司令。”
阿列克谢耶夫试图通过罗江科跟伊万诺夫取得联系，把他彻底地召回莫吉廖夫。
他再次跟北方战线通了电话，问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派联络军官去找伊万诺夫？他现在何处？
他在何处——谁也说不清。
阿列克谢耶夫不由得产生了怀疑，要知道他自己头脑简单，皇上可是善于拐弯抹角、含而不露，他不会是在耍两面派、先答应发退位诏书，再把伊万诺夫调到更远的地方去，自己再偷偷地从普斯科夫溜走，最终也不肯交出帝位吧？
皇上的专列情况如何？还停在那里没动吗？
是的，没动。古奇科夫和舒利金来了，被请进车厢去见皇上。
嗯，历史性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高加索战线也想为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了解情况：皇上已经退位了还是尚未退位？了解这一点对至尊的总司令来说特别重要。
大本营紧张地等待着电报机传出的每一条新消息。
可是，电报上写的都是最没有价值的东西，怎么也跟事变不相符。来自克韦钦斯基的电报说：有一个五十来人的新政府代表团乘车从大卢基向波洛茨克而去，一路上解除了所有车站上铁路卫队的武装。随后普斯科夫也证实，有三个这样的代表团从博洛戈耶沿着三个方向出发，并解除了宪兵的武装。据说，这些人是新政府授权的。
这时候，埃韦特请求与罗江科联络一下，要商量的仍然是这样一条原则：凡是向各战线派人都该预先通报给总司令。不然谁知道来的是不是冒牌货呢？
根本不是顾及这个代表团的时候，无论是阿列克谢耶夫，还是罗江科都顾不上它。然而，火车却照样行进，并在军事指挥区内解除警卫队的武装！
阿列克谢耶夫只好给罗江科发电报，说这样会破坏军队的现存秩序，新政府必须注意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