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第二百七十四章

一群群士兵大白天在卢加城的街道上畅行无阻,不知道领头的是什么人。他们在消防队旁边打死两名警士,抢了几家店铺。士兵中有人喝醉了酒。

但是,根据选定的策略,骑兵们没有从营房中出来镇压。

骑兵大尉沃罗诺维奇焦急不安地在自己骑兵队的营房里等待着,但弗夏基赫还没有从“军人委员会”回来,而且再没人可派了,事情很微妙。

晚上6点钟大尉得到报告说,缅格坚伯爵在巡视营房并且发表了讲话。看来,他是坐不住了,决定干预。这个暴躁的老头子既不了解形势,又不理解士兵的感情,他会说出些什么来呢?沃罗诺维奇赶紧去找他,在近卫军重骑兵团的指挥所赶上了他的侍从。

这位满头白发的旧派将军,自信自己的话无可反驳,并且怀着永不冷却的热情号召士兵继承团队的光荣传统,忠于誓言。士兵们默默地听着,没有喊“愿意效劳”,甚至在将军走时也没出声。

缅格坚还想去下一个军营,可是,沃罗诺维奇想出了个招儿:请他到管理处去签署紧急文件。将军同意了,所有的随员都回去了。

原来,将军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已在自己家中被炮兵们逮捕过,并被这些小孩子带到他们营,但他在那里被释放了,他们甚至向他道了歉。或许是这次被捕刺激了缅格坚,他的情绪又跟平时一样饱满、自信了。老将军跟沃罗诺维奇一道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用那双几乎流泪的通红的眼睛看了看大尉,责备他说:“我很后悔,今天被您给劝住了,要不我会去跟那些坏蛋狠狠地谈谈。我听了您的话,这是个错误。不能无所事事。明后天彼得格勒的一切动乱都会结束的,可我们因为今天的事面对前线只能威信扫地。”

沃罗诺维奇只有这一刻才产生怀疑:或许他建议的路线是错的,而老头子是对的?

这时有几个人跑进来说,管理处门前聚集起一群士兵,打算逮捕所有军官。

所有的?不加选择?他的心发紧。这真是倒霉了,何必从自己的营房里出来呢?继续待在那里多好。

邻近的营房已经传来了用枪托砸门的声音。

高个头、黑胡须的沃罗诺维奇从将军的办公室出来,看到办事处已经挤满了各种部队的士兵,其中最多的正是炮营的那些小崽子。他尽量保持平静,虽然愤怒和担心使他感到强烈的战栗:见鬼,这太出格了。

“小伙子们,你们想要干什么?”他口气温和地问。

有几个人齐声回答:“逮捕所有的军官!”

这时,沃罗诺维奇发现他自己骑兵旅的几个士兵正用力向他挤过来。有希望了。

“好吧,如果你想逮捕,那就逮捕吧。”他吸起烟来,双手明显地颤抖着。

“不,不该抓他!”沃罗诺维奇的士兵喊道,“别碰这个人!”

“这个人!”既没叫大尉,也没有任何尊称……

“你们想逮捕哪个?”沃罗诺维奇问这话时口气已经相当强硬了。

一个头发蓬乱的微醉的军士从人群中走出来,这是骑兵古谢夫,他阴沉着脸蛮有把握地宣称:“一些德国人。因为很多军官老爷是德国人的奸细。”

有人塞给他一张名单,他读起来。

名单上第一个就是缅格坚伯爵。

沃罗诺维奇失去了军官的一切自信。他既没敢打断士兵们的话,又没敢生硬地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含混不清地说,将军长期服役,又上了年纪。可是,有一个小小年纪的炮兵走出来声称,“军人委员会”指示逮捕缅格坚,因为他不承认新的革命政府,也不号召自己的士兵支持。

瞧,这就是军人委员会!

可是,古谢夫已经和几个士兵可怕地向缅格坚的办公室走去。

沃罗诺维奇走近以军人委员会名义说话的那个新兵,柔声问他可否把缅格坚处以自宅拘禁,说他不会走出家门躲到任何地方去的。

可是,从办公室里传来很大的说话声,古谢夫怒气冲冲地窜了出来:“您让我们在这里磨牙,可他们却溜了!”

到哪儿去了呢?那里没有出口啊。

这时又有人喊道:“他在这儿,把他拉出来!”

原来,老头子挺不住了,他关掉电源,藏到炉子后面去了。

“啊——啊!”古谢夫幸灾乐祸,摘下挂在衣架上的将军大衣,无耻地嘲笑着把它递过来说,“把皮袄裹严点儿吧,伯爵大人,要不单身禁闭室里可是有点儿冷啊!”

他坚持把所有被捕的军官都关进禁闭室。他本人刚刚因为杀人被关在那里,被这群人放了出来。

将军有气无力,孤独无助地环顾四周,希望有人替他辩护。

但无论在场的自己部队的骑兵,办事处的文书们,还是唯一的军官——沃罗诺维奇大尉,都没有出面。

于是,将军自己去求大尉,用德语对他说:“大尉,请转告我的妻子,就说我被捕了。”

“竟敢说德语!”一些人向他扑去。

将军被带走了。

大尉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一切都悬在刀刃上,稍有一点儿不慎,说不定这些人也会把他抓起来。事态发展得比早上预想的厉害多了。

古谢夫又掏出那张名单,念出下列一些姓名:冯·赛特利茨、罗森贝尔格男爵、克莱因米海利伯爵、埃格施特罗姆上校、萨比尔。

他派出了几队人马去搜捕上述军官,要求把他们押到禁闭室去。

骑兵和文书们交换了一阵意见,提出由他们为赛特利茨、罗森贝尔格和萨比尔担保。

炮兵们同意了。

没有提到其他二人。

沃罗诺维奇找个机会就带着士兵们溜了。

他这样做得正对:古谢夫一个劲儿地偷偷提示炮兵们抓他,说正是这个大尉作为侍卫长官签署关他禁闭的。

沃罗诺维奇在自己的营房里觉得安全点儿了,但还是心神不定。

不一会儿,弗夏基赫回来了,他报告说:“军人委员会确实在汽车连不停地开会,但它自己也心虚,因为没有一个军官跟他们在一起。军官都躲起来了,不敢露面。但一部分军官还是遭到了逮捕。军人委员会曾向地方金库、酒库派了岗哨,可这些岗哨自己解散了,于是抢劫又开始了。”

唉,沃罗诺维奇也有这样的感觉!委员会需要他,就像他需要委员会一样!

他坐下来,给军人委员会写正式便函,说如果委员会希望,他立即带自己的骑兵旅奔赴市里,接手所有哨位,因为火车站是最重要的中心点,他将与值勤排在那里住下来。

不能再指望弗夏基赫了,他派出一个机灵的传令兵去送便函。

他自己则焦急地踱来踱去。

这时,有几名吓坏了的管理处文书跑进来说,缅格坚伯爵、埃格施特罗姆和克莱因米海利被押进了古谢夫刚刚出来的那间囚室。克莱因米海利队里的骠骑兵和其他一些人走近禁闭室门口,去嘲笑被捕的军官们。半醉的古谢夫闹得最凶。缅格坚伯爵沉默不语,另外两人答了话。埃格施特罗姆好像是说:“等着,你们这些坏蛋,今天你们就任意胡为吧,明天我们就用鞭子抽你们!”

他不明白,事情有多么严重。

人群冲进禁闭室,向被押者扑去。缅格坚将军被枪托砸在头上,第一个被打死。埃格施特罗姆和克莱因米海利被用刺刀挑起,然后抛到地上,用枪托砸死。

骑兵们在营房里围成一群,听着这件事,他们可怜缅格坚。他们责备在管理处眼看着把老头儿抓走的那些人,为什么不替他担保。人群中响起了这样的呼声:“立刻去找出打死老头儿的凶手,跟他们算账!”可是,沃罗诺维奇阻止了他们,他说:“这不合适,这样只会扩大流血和混乱状态。”

这次冲突性事件之后,更加需要与委员会的密切接触,否则过几个小时将会开始对剩下的军官的屠杀。

这样这些军官就会毫无意义地轻易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