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您啊,尤里·弗拉基米洛维奇,真是个勇敢的人。您怎么一下子决定到我这儿来了呢?好一个四等文官!难道您不明白这有些冒险吗?”
布勃利科夫在这个办公室里躺得很舒服,但是,过一两天,他还是要搬到克里格尔的办公室去。他一觉醒来,对自己昨天的行为十分满意。
桌上彻夜亮着台灯。这一夜被扯零碎了。
已经是早晨了,快7点钟了。
从另一张沙发上传来罗蒙诺索夫那男低音的笑声:“当然也权衡过。”
“革命所能做的都做了:推翻了政府,夺取了彼得格勒。但她再也无力做什么了。您也看见怎么对付卫戍区了吧?卫戍区马上没了,剩下一群恶棍。根本凑不出一支队伍。我想不出拿什么去反击伊万诺夫。您看见了,杜马里一片惊慌失措,既缺乏领导,又缺乏坚决性。”
罗蒙诺索夫没仔细想过,但是,他会去验证的。
由于长时间和衣躺着,罗蒙诺索夫跟布勃利科夫一样无精打采的,望着天棚上的雕塑说:“可也算值得,阿列克桑·萨内奇,我们的传统是热爱自由,这个传统教育了三代俄罗斯人,它总会把我们解救出去的。我穿着将军服,但我一直是革命的后备普通士兵。我们对每一个有文化的人都应该算计着用,我们无权轻视自己。要不,请问你到这儿来并且叫我来时是怎么考虑的?”
布勃利科夫自己也感到惊奇:“那可真是心血来潮啊!我因为在杜马里无所事事而感到羞愧,他们那些人都束手无策。我就想,为什么不利用交通部呢?既然我们在这里如鱼得水,那么,就再没有人……总的来说,人类活动有三种刺激因素:追求知识、追求荣誉和追求舒适。不管怎么说,前两种因素我还是有的。”
“那么,追求解放的传统呢?”
“说不准。您看,这一切有多容易:就这么出其不意地对俄罗斯发起号令来,人们就都听从。俄罗斯已经习惯了听从,我们的人民啊,毫不中用!”
“可我们还没有给他们什么正经的指示啊!”
“但不管怎么说,我的电报传遍了全俄国没遇到反抗!我向您保证,无论如何,您将做我的副部长。目前这两个必须撤掉。而要是咱俩就从芬兰跑出去,还来得及。”
罗蒙诺索夫怏怏不乐地说:“全部是从芬兰跑的嘛,我们可不是最先的。”
他心中又颤抖起来了。
“你要知道,伊万诺夫的这些部队有多厉害。如果他有四个像样的团,革命只需半天就会都被击溃了。”
布勃利科夫靠沙发靠枕上喊道:“可我想知道,沙皇转悠到哪去了?他往哪儿走了?”
罗蒙诺索夫的脑袋在沙发靠枕上挪了挪,眯着那双锐利的眼睛:“大概是去莫斯科了吧?想要在那里稳住阵脚?”
“不……不,”布勃利科夫欢天喜地地说,“依我看,他现在正仓皇逃窜!”
罗蒙诺索夫耷拉着腿坐着,低下剃得光光的大勺子脑袋说:“不能让他回到军队中来。”
“对呀!真见鬼,这个罗江科怎么回事?既不哞哞叫,又不下犊?”
皇上的专列在维舍拉刚一转弯,他们就开始给罗江科打电话,可是,要么找不到他,要么叫不醒他,最终他吩咐在尼古拉站为他准备列车,他要亲自去找皇上。这不,列车已经准备好了,可是,罗江科还是没有动身,还要等半小时。而皇上的列车已经过了阿列申卡、别列扎伊卡……
两人一同一跃而起,来到隔壁运输处长乌斯特鲁戈夫的办公室,从这里与各铁路线都能联系。他们没放乌斯特鲁戈夫回家,他不知在哪里睡觉,看电话的是二十四小时都在的骨瘦如柴的鲁列夫斯基。
鲁列夫斯基刚刚接到从博洛戈耶打来的电话,说皇上的两趟专列到了那里。
罗蒙诺索夫一下子跳起来,抓起铁路专用电话说:“已经到了?我们自己把它们扣下,谁也不用问!”
布勃利科夫则去拿市内电话听筒:“不,不行,总还是得问问罗江科,是他让我当人民委员的嘛。”
杜马那边在找人,呼喊着,互相商议着,他俩只好等了又等。直到布勃利科夫连听筒都拿不住了,那边才有了答复,同意把皇上专列扣在博洛戈耶,要使其相信,杜马主席有电报要给他。
二人很害怕,要求得到保证:由他们阻留皇上倒可以,但要立即发出电报证明他们无罪。不行,他俩成不了革命者!
罗江科这个木头疙瘩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动身到车站去?
布勃利科夫和罗蒙诺索夫感到,他们处于一种有生以来从没经受过的精神亢奋中。或者已经赢得了一切,或者会失掉一切!他们既不能洗漱,也不想喝茶,只是激动不安地搓着手,来回走动着,两双眼睛炯炯发光:这可是前所未有的狩猎啊!我们扣留的可是沙皇!
博洛戈耶那边不知为什么没有回音,这一夜倒是文达-雷宾站成了最可靠的车站,该站报告说:从皇上的专列传来命令,要求给予通往德诺站的调度令。
他们立即看出:尼古拉这不是想要到军队中去吗?!
“无论如何不能放他过去!”
“遵命,一定执行!”
……好!他们又兴奋地搓起手来,踱来踱去的,还研究了地图,就像研究棋局一样。看来,无论如何不能让沙皇去莫斯科。他到莫斯科去是危险的,虽然那里也发生了暴动。
突然,从博洛戈耶来了电报:“皇上的甲等车没有拿到调度令,仍旧用原来的车头驶向了德诺。”
布勃利科夫发疯了,他喊叫起来!跺着脚骂人!对着话筒骂道:“被放跑了,这些浑蛋!”
看我怎么收拾他们这些叛徒!我要把他们的脑袋揪下来,要枪毙他们!
可是,能想出什么办法呢?怎么办呢?
罗蒙诺索夫十指在墙上的地图上忙活着,咬牙切齿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在到达老露西之前扣住他……”
可是谁去扣他呢?用什么办法?
炸毁桥梁?破坏道路……可以试试,但是,杜马会吓坏的。
不过这事由谁来指挥呢?离得这么远又怎么指挥呢?
“要不这样,用货车堵住某个小站,在双轨的地方放上两列车,这就齐了。”
他们叫来了乌斯特鲁戈夫,这个办事认真的运输人员,由于刚才还在睡觉而蔫头耷脑地来了。
乌斯特鲁戈夫听后一愣怔,清醒过来了。作为一个有相当官衔的人,他看了一眼这两个粗暴的革命者,结结巴巴地说:
“不,先生们,这我不能……这样的命令,不能……”
“什么?”
“怎么,您拒绝?”
文件六
文达夫铁路德诺车站
(三月一日,早8点钟左右)
请即从德诺站向博洛戈耶发两列货车,用它们占据会让站并造成任何火车都不能通行的事实。如不执行本命令或不紧急执行,将以叛国罪论处。
国家杜马人民委员
布勃利科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