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第二百三十二章

步兵上将兼侍从将军阿列克桑·叶尔莫拉耶维奇·埃韦特身材高大魁梧,一双大手,大脑袋,大脸盘,浓重的眉毛下眼神率直而坚定,即使不知道这位将军在指挥西方战线,根据他的面貌和性格也能猜出这一点。他的每一个稳重的步伐都在向人证实:我是总司令!

他在批示上的签字也与一般人不同,不是那种连体花字,而是些粗大的字母,几乎是些小棍棍儿。而他那些写得肥大的粗体字,简直就是一根根粗木棒。他最珍视健全的头脑,通过这个健全的头脑加工出军事条例,并且通过内容广泛的命令把这些条例贯彻到军队中去,教育部队什么样的步兵和骑兵是好的。好的部队应该不畏强敌,不知有侧翼和后方,只知道勇往直前。可他同时是位信奉东正教的将军,虽然根据其远祖的出身来说他是个瑞典人。他从不忘记,兵法只有在上帝赐福的时候才能奏效。然而,他又是位听话的将军,喜欢从上司那里接到绝对命令。有时他接不到这样的命令,就用电话与大本营联系,并千方百计地征求意见。自上而下——一切都该是明明白白的。

因此,星期一早晨埃韦特将军接到国家杜马主席的电报后特别沮丧,这已超越了任何军事部署程序表,不管按照什么规则这份电报都不可能发给西方战线总司令。再说为什么偏偏发给他埃韦特?(可以猜想到:这份电报也发给了其他的总司令,但又不便去问别人。)电报本身的腔调也难以容忍,它猛烈地抨击了政府,纵容给皇上出有失体面的主意。为这种腔调和这样的主意就该把罗江科这个坏蛋投入监狱。

可是,过后大本营得知埃韦特接到了电报,却没有发出任何指示。时间在流逝,埃韦特心想,可能是根据什么新规则,并且在彼得格勒发生骚乱的情况下,就应该这么做吧。或者是另一种情况:大本营疏忽了,埃韦特接到这样的电报不能私自瞒下。就是说,一个忠君者理应向大本营报告这份电报,也就是要把它的全部内容向那里复述一遍。既然是转达,那就不必与电报的原意混到一起,可以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证实电报里说的有正确的地方。埃韦特就是用自己的话做了补充:我作为一名军人,不曾也不想参与政治。我不能判断电报中所说的在多大程度上是对的。但我不能不看到交通极端混乱和食品运输相当不足,这会把军队置于绝境。这就意味着需要采取军事手段去反对可能发生的罢工。

埃韦特就这样成功地摆脱了窘境:既没有默不作声,又作为好当家人保护了自己西方战线的利益,并建议采取强硬措施。

又过了几个小时,他接到大本营命令,要求他向动乱的彼得格勒派出四个团。总之,他猜着了:这都是正确的,要采取强硬措施!他也是这么想的。

埃韦特迅速着手执行这个明智的决定,他估计过一昼夜,即二月二十八日夜里,他就完全可以复命了。

但是,他不能没有慈父般的叮咛,就随随便便地把这几个团派出去。可他又来不及亲自赶到出发地点,向士兵们展示自己威武雄壮的形象和声音。他决定通过跟这四个团一起去见皇村的师长,用高谈阔论的书面送别话语去鼓舞他们。他们这些英勇的赛夫斯克人、奥尔洛夫人、帕夫洛格勒人、顿河人,荣幸地被总司令选中去干国家大事,在国家困难时期去恢复俄罗斯国内秩序,没有这个秩序就不能战胜侵占了我们部分国土、奴役我们弟兄的凶残顽固的敌人。如果我们现在不使国内安定下来,军队的供应就会遭到破坏,这样的每一天都会对敌人有利。没有这样的安定,就不可能有光荣的和平和我们祖国不受妨碍的繁荣发展。而最严格的秩序、军纪、作为效忠自己的沙皇和祖国的活的榜样——这一切,就是去完成这一任务的团队成功的保证。

紧接着,他又给自己统率下的三个军发了电报,表示西方战线面对俄罗斯的凶恶敌人,部队中不能容许任何风潮发生。

埃韦特还研究了大本营关于铁路问题的警告,明确保证保护好自己的西方战线的铁路:布置了流动预备机枪队,由坚定的指挥员带领。

这样一来,他对待动乱所做的一切,就充分表现了坚定性。他的西方战线和作战部队一样,成了反对彼得格勒暴乱的堡垒。现在,只有等待他的参谋长克韦钦斯基将军给他新的报告了。

埃韦特让克韦钦斯基待在身边是因为他办事认真,顺从无争。他那样子不像个军人:秃顶,面部肌肉松弛下垂,外表有什么地方像东方人,看上去像与别人换穿了将军服,即使穿着制服也很难变得整洁些。

就这样,埃韦特还没来得及感觉自己是在坚定不移地按执政的最高领袖的意志办事,克韦钦斯基就送来了大本营的电报。这份电报再长不过了。其中详细通报了这两昼夜来自彼得格勒的所有电报的内容,还有些不容乐观的、不可靠的消息。这些电报所传来的消息,他们明斯克这里也知道。可是,电报中突然用看似不太重要的词句通报了一条重要信息:皇上决定从二月二十六日夜里到二十七日夜里动身去皇村。

怎么?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最高领袖不领导自己坚不可摧的军队了?甚至要直接投向叛乱者的罗网??

埃韦特画了个十字,仿佛是脊梁骨再也支撑不住后背了。

皇上怎能冒险前去呢?

当然,这事不是他能判断得了的。

可是,大本营只剩下一个阿列克谢耶夫在领导了,埃韦特也无法再那么自信和镇定了。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通过铁路电话线从彼得格勒传来一些可怕的消息,一个没人认识的无耻之徒布勃利科夫在发号施令,大本营默不作声。在这种时候,它这种沉默已不再表示安全可信,而是令人不安的了。

只来了一封简短的电报令人信服地推测说,彼得格勒的整个暴乱很可能是敌对者搞起来的,因此,现在他可以开始积极地行动了。

说得对!这应当预料得到。需要整个西方战线都进入戒备状态。然而,更令人担心的是大本营的无所作为。

埃韦特忍啊,忍啊,最后,已经过了二十八日凌晨1点,他委托克韦钦斯基去跟大本营谈谈,打听一下那里到底采取了什么行动。

克韦钦斯基在进行电话交谈,埃韦特坐在一旁,但没有出面:他不想失掉身份。

对方接电话的是卢科姆斯基。

克韦钦斯基抱怨说,有个叫布勃利科夫的人向所有的铁路车站发来粗鲁无礼的电报,接着是格列科夫中尉发来的(这些电报都控制在各条战线之内)。电报要求:发往彼得格勒的任何军用列车,没有革命政权的批准不得发车!如果这样的命令得到执行,派往彼得格勒的所有团队的行动就将受阻,关于派出这些团队的事,西方战线已经通知了在彼得格勒的军事大臣。不过,这样做对吗?哪儿还有这个军事大臣,他还在掌权吗?西方战线总司令想知道,大本营是否认可必须制止这些谋反的电报向作战部队贯彻。这不可能只在西方战线范围内实现。恳请告知最高统帅部的看法。西方战线司令部没有及时接到消息,大本营能否通报一下彼得格勒目前的情况?

卢科姆斯基安慰说,布勃利科夫的电报一点儿革命性都没有,因为它号召恢复秩序,甚至号召加倍工作。大本营不知道格列科夫的电报,但这样的电报也有可能有。完全中断与彼得格勒的电报和通信联系是不可能的,因为这会引起恐慌和混乱。必须发布训令,指出我们根据誓词规定的义务只应该服从合法政权。军车当然应该不间断地运行。

这样理解誓词——革命者想要往各处发什么,就让他们发好了……可真够奇怪的。

卢科姆斯基又安慰说:大概,明天作战地区的所有铁路就要通过基斯利亚科夫而归大本营管理了。那么,彼得格勒的情况呢?现在是平静的:由杜马组成的临时政府开始了管理。前军事大臣待在自己家里。看起来,他也不是什么都了解。

埃韦特看完了电报,只是唾了一口,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