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第三百四十章

(纪事片段)

莫斯科城里零上3摄氏度,天气微寒。街上的人比昨天挤得还满,人人都喜气洋洋的。为了把军车让过去,人们向四周拥挤着。有些地方军乐队在演奏。带队的已不只是准尉,还有中校和上校。

有两个英国军官在市杜马旁边兴高采烈地对人们讲话:“我们知道,俄罗斯是个伟大的国家,但不知道贵国有这么好的纪律。俄罗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我们将在英国宣传自己的所见所闻。”

有人在杜马楼前的台阶上宣布:在卢加成立了沙皇逮捕队。

杜马楼前变得很挤,以致今天白天格鲁济诺夫征用了阿尔巴特广场上的“艺术”电影院,把自己的起义指挥部搬到了那里。他本人乘车巡视了全城,每到一处都讲了话。

彼得格勒一整天集会不断,到处都有人在做政治演说,内容无非是将有一个什么样的政权,沙皇的前途会怎样,等等。

一个穿着脏兮兮大衣的人说:“同志们!难道罗江科和米柳科夫能给我们土地和自由吗?”

一个大学生说:“同志们!说这话的是挑拨离间者!”

可那人又说:“他们想使你们松懈斗志,听命于他们,再也不提任何要求!”

钻出来一个头戴黑色软礼帽的先生,谈起了罗江科的诚实性,说:“他多年来一直在捍卫人民的利益!”

人们的脸上流露出左右为难的苦恼表情:信谁的好呢?

“俄罗斯啊,你再也不受奴役了!”游行队伍人山人海,精神饱满,打着红旗,戴着红花,走在涅瓦大街上。一起参加游行的有身穿黑色工作服的工人、女工和大学生。跟工人们混杂在一起的还有养得肥肥胖胖、皮肤白嫩的小市民,他们身穿华贵的皮袄,头戴圆顶礼帽。大家共同高唱:

我们被用锁链禁锢得太久!

我们被饥饿折磨得太久!……

14岁的列诺奇卡·通贝格往日记里写道:“与喀琅施塔得的电话联系中断了,电报联系还保持着。我们收到一封电报,不知是谁发的:‘老爷被捕但还健在。’妈妈一会儿泪流满面,一会儿昏迷不醒。

“有人按铃要进屋。是两个年龄太小的士兵,毛皮高帽上缠着破红布条:‘请让我们看看。’

“他们嘴上叼着烟卷儿,走时把烟蒂扔在地板上,用脚踩灭,还随地吐痰。

“……一切都要搜查,到处都给翻了个遍……在旧制度下也没有这样。”

几个到彼得格勒来做买卖的西伯利亚阉割派教徒,在对涅瓦大街和普希金路交叉路口几个摆满家具的房间进行搜查时被抓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外貌(他们都长着一张女人脸)还是什么原因,反正突然怀疑上了他们,以为他们是暗探局的人,于是把他们带走了。街上的人们看着他们那不一般的面孔,认定他们是朝廷的走狗,便怀着仇恨喊叫起来,迫使押送人员向后退。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些阉人就得被撕碎。

可他们终于还是被带到了新的警察分局,在那里一个大学生很快就搞清了真相,出来说服人群,然后,把被吓坏了的老头子们放了。

运食品的马车夫遭到袭击:“往哪儿送?就在这儿分了吧!”于是,食品被瓜分了。

两名戏剧演员逮捕了皇家剧院经理,跟巡逻队一起把他弄到杜马。那里的人们说:“现在还不应当逮捕他。”经理就被放了。

一名因伪造罪被判刑的大尉,在“十字”监狱蹲到二十七日,被释放时他宣布自己为监狱卫队长。他就这样住了一些日子,然后去了弹药厂,逮捕了厂长,宣布自己为厂长。他把工人召集起来,对他们讲话。可这下子引起了怀疑,认为他精神不正常。人们把他送到塔夫里达宫,从那里又转送到军医院去了。

新民警部队指挥部和市杜马的人工作十分繁重,一只手握着电话筒,一只手握着市参议会的印章,连相互间说句话的工夫都没有。不时地有人来到这里,挨着坐下,开始工作,接受委派,完成领到的任务。过后头头们醒过神儿来,问:“是谁指派他的?是您吗?”“不是。”“我也没派他。”

在彼得罗巴甫洛夫要塞聚集了过多的军官。他们不是任何卫队的人,也不是卫戍部队的人,而是在到处闲逛,谈论事变,玩玩台球。他们是在躲藏。

傍晚时一些人在汽车上给乘客读最新的《消息报》,那上边有新政府成员名单。

听众感到惊讶:“罗江科是怎么了?他怎么没进来?”

人群顺着涅瓦大街大摇大摆地走去,他们心里高兴。

也有不一样的传单,粉红色,贴在涅瓦大街以外的街道的墙上。这些传单写的是:“不要相信临时政府!工人们应当自己夺取政权!”

人们困惑不解地读着。

晚上在奇尼泽利马戏院召开了士兵会议,会场挤得满满的。士兵们嚷嚷着说:“米柳科夫要让沙皇回来,这是什么意思?要惩罚我们?……想欺骗我们?”

在军官们昨天集会的军人之家大礼堂里,今晚正召开全体连、营长会议。报告人中间有个国家杜马议员罗季切夫,他戴着夹鼻眼镜,嗓音动听而有力。他在为士兵们建立的功勋而感谢他们,赞赏他们的勇敢精神,但提醒他们不要忘记祖国和纪律。

杜马议员希德洛夫斯基应召到伊兹马伊洛夫营去了一趟。士兵们告诉他,在他之前不长时间有两个自称工人代表苏维埃成员的人,号召士兵结束战争,劝说他们不要服从军官。士兵们感到可疑,向这两个鼓动者要委派证,结果他们没有,士兵们就把他们推了出去。这时,士兵们请议员解释“1号令”:“是否应该服从军官?”希德洛夫斯基让他们相信(他自己也听说,奇赫伊泽否认这个命令),工人代表苏维埃对命令持否定态度。于是士兵们问:“那么,军事部长古奇科夫怎么看?他为什么不予以禁止?”

在这革命的两天里,玛丽娅·巴甫洛夫娜公主的宫殿遭到洗劫:有一个价值50万卢布的酒窖被捣毁。

一到夜里,家家户户都不敢开灯,或者把灯光遮蔽起来。局势弄得人心惶惶。

晚上有传闻说,瓦西里耶夫岛上的群众在捣毁大学。

还说有些黑色的汽车在横冲直撞,在屠杀和平居民。

街上,军人和文职人员组成的巡逻队、新的民警和志愿者们挎着步枪或者手枪,守在一堆堆篝火旁,拦截过往车辆,向它们要通行证。

有的地方隐约显现出陷在雪中的大卡车和小轿车黑乎乎的影子。

入夜时分,稀稀落落地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看上去如图画一般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