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第二百七十五章

姆罗佐夫斯基不到两个小时就给大本营发来了两封电报。第一封说:军队转向了革命者一边,甚至带着武器;莫斯科城里到处是大群大群的罢工者;没有可靠的部队去缴暴乱者的械。

第二封电报简单明了:革命遍布莫斯科全城。

一直被隐藏着的,没敢露面的这个词——革命,就这样被响亮地说出来了!

就是现在?

西北战线接到安定人心的1833号电报后,现在却心神不宁地追问:总参谋部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鉴于两个小时后皇上的列车将经过普斯科夫,北方战线总司令鲁斯基请求火速帮他弄清情况。据他们的情报称,彼得格勒切断了一切交通,无法增援正在途中的来自维堡要塞的炮兵。在喀琅施塔得,众所周知,正在杀害陆海军军官。

阿列克谢耶夫身体不舒服,大白天就躺下了。他躺在那里吩咐卢科姆斯基把莫斯科的消息、赫尔辛基的消息,以及涅佩宁将军没有向其舰队隐瞒罗江科的电报、承认了杜马委员会等情况,一并转发到普斯科夫,报给即将到达那里的皇上。并把早上发往皇村的那封娓娓动听的劝谏信再次转呈给皇上。

唉,皇上为什么这样固执?……战争过后一年或者两年,君主专制终归会走向自我限制,成立责任内阁是不可避免的。这样看来,为什么不现在就让步,何必要引起不必要的痛恨和混乱呢?

可阿列克谢耶夫本人什么也改变不了,连来自维堡要塞的炮兵也阻止不了,克列姆博夫斯基却命令以行军序列把这些炮队派向彼得格勒,还要利用步兵予以加强。

卢科姆斯基和克列姆博夫斯基轮流发着电报。

“怎么办,米哈伊尔·瓦西里奇,关于1833号电报答复他们吗?”

那封电报的事是个耻辱,没什么好答复的。他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其实是相信和听从了罗江科,尽管已经从海军司令部和外国代表处那里都得到了证实。看来,形势太多变了。

“你就说,那封电报里的消息来自多种渠道,并且可以认为是可信的。”

病痛、不能动弹,不能亲自到普斯科夫去说服皇上,这使阿列克谢耶夫痛苦不堪。而这样的说服将决定一切。

“请您通知他们,皇上一到就要把一切都报告给他。如果专车受阻不能按时到达普斯科夫,那就让他们从总司令部派个军官带着所有的急件去迎候皇上,要用快车。如果道路有故障,就派一队铁道兵去排除。”

阿列克谢耶夫的额头冒出了虚汗。俄罗斯的整个命运都集中在皇上的专列到普斯科夫这段路上。怎样把这两个地方连接在一起,使皇上和鲁斯基了解情况并帮助他们呢?

那边回复消息说,鲁斯基将军已经与达尼洛夫到车站去迎接皇上的专列了。

那就让司令部的人立即带上所有的电报到车站去追他们。

皇上在拐向彼得格勒之前,应当了解一切情况!

这时,炮兵监军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来到阿列克谢耶夫这里。他也是刚刚病愈,身体枯瘦,脊背微驼,面无血色。阿列克谢耶夫迎着他站起身来,给他看了所有的电报。

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是个很好的炮兵专家,在大本营的军官中他表现得比较随和。他从很早就悲观地看待后方的事。现在,他心中充满了对自己在马列奇卡·克舍辛斯卡娅和彼得格勒的住房的担忧,有传闻说房子已被毁。他完全赞同阿列克谢耶夫关于社会内阁问题对皇上的劝谏论证。并且同意把自己的赞同意见转报给皇上。

阿列克谢耶夫对这一支持十分高兴,更加坚信自己的正确性。他当即吩咐刮了胡子的克列姆博夫斯基往普斯科夫拍电报,就说谢尔盖·米哈伊洛维奇大公绝对同意最高统帅部电报中所指出的必要措施,并且认为罗江科是最合适的人选,是个不可或缺的人物。

尽管罗江科不怎么好,但是,在想出合适的候选人之前,也只好这样了。

阿列克谢耶夫又说:“请转达我的愿望:希望鲁斯基将军也坚持那些观点,这样在皇上面前为它们辩论就不会更困难,而能够成功。”

所有有理智的人总是以适当的理由联合在一起。

这时,又有一封海军总参谋部的电报被送来,说彼得格勒的秩序整顿好了,尽管费了很大的劲儿。但是,国家杜马委员会内部又出现了分裂的危险——左派与工人代表苏维埃联合起来了。

这就更应该了!更应该全力支持杜马委员会的健康核心。

莫斯科以自己的起义表示转向了杜马委员会一边。波罗的海舰队也站了过去。皇上到了向自己的人民让步、发布安定人心的命令的最后时刻。

尼古拉·尼古拉耶维奇大公从高加索战线给阿列克谢耶夫发来了一封言简意赅的鼓励电:“1833号电收悉,百分之百地支持你的意见。”(他们以“你”相称。)

布鲁西洛夫的电报十分巧妙地绕了一圈到了大本营,这封电报是给弗雷德里克斯伯爵的,也就是想直接交给皇上的。善于随机应变的布鲁西洛夫出于对沙皇和祖国的崇敬与热爱,强烈要求皇上承认既成的事实并迅速和平地结束可怕的事态。内战无论对国家还是对沙皇家族,都必将造成惨剧。在危急中每拖延一分钟都会招致不必要的牺牲。

这封新来的电报更加强了阿列克谢耶夫创造和平的努力。他再次躺到沙发上,发着烧,权衡着:现在形成了什么局面呢?和平解决的方针已经得到三位前方战线总司令和一位舰队司令的公开拥护,七分之四,构成了多数。

目前,企图反对的只有埃韦特。当然,重要的不是埃韦特,而是他背后西方战线的部队。这条战线离得很近,上千名军官各司其职。埃韦特本人只不过外表可怕,实际上没有命令他是不会向前迈一步的,他个头大胆子小。

然而,西方战线并没有忘记和打盹儿,晚上7点钟,克韦钦斯基又打来电话:他想知道对西方战线总司令所提问题的答复。大本营通报莫斯科和喀琅施塔得的形势、涅佩宁将军的立场、阿列克谢耶夫将军的措施的那封电报他们收到了。可是,西方战线充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电报和消息,无法分辨哪些是真情,哪些是谣言谤语。西方战线总司令担心动乱会波及这里,并认为必须尽快地接到明确的决定。还有,皇上在哪儿?伊万诺夫在哪儿?发出的军列位于何处?

又提起了这些没能阻止住的、悬在那里的军列!确实,事态不等人啊!

圆脸庞的不紧不慢的卢科姆斯基去接电话。他总是让阿列克谢耶夫生气,没法长期跟他共事。他作为部里供应机关的一名工作人员,不了解前线,干军队的事不合适。但在这些危急的日子里,他完全同情社会、全俄地方和城市自治联合会,同情改革,真诚地支持最高统帅部最近的措施,这些都帮了阿列克谢耶夫的忙。

不知卢科姆斯基是怎样把西方战线的电话搪塞过去的,他摇晃着笨重的身躯来到躺在沙发上的阿列克谢耶夫跟前,报告说:“米哈伊尔·瓦西里奇,您今天给罗江科的电报不能不转告给他们,他们坚持要求明确的决定。”

给罗江科那封谴责电报也传达给他们?批评罗江科那些电报的冒失、与皇村通信联系的中断、沙皇的专列受阻的那封?如果提出来讨论,那就意味着使他跟罗江科的关系将会变得冷淡,可是,如果罗江科自己要往上上呢?“好吧,请转发给各条战线总司令。”

在这种时刻,应当巩固与总司令们的团结,而不应当留心眼儿,对!

可什么是明确的答复呢?阿列克谢耶夫自己还想从别人那里得到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