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第二百一十七章

律师德莫斯芬拯救了希腊。律师齐采龙拯救了罗马。可律师们通常更是革命阶层。那么,议会又是由什么人组成的呢?

演员说的是别人的话,律师说的却是自己心中所想的话。他的优势正在于此。然而,在俄罗斯,律师只有在刑事案件,特别是在政治案件方面,才具有充分的余地展示其口才,震撼法官们的情感,迫使他们做出必要的判决。除了银行的法律顾问之外,在科尔兹涅尔从事的民事审判中,总有一大堆案子要办,周围环境又枯燥乏味,那种共同性的演说家的腔调和辞藻甚至被认为是不体面的。可律师语言的长处就在于精练、富有法律依据。

新的革命形势突然给能言善辩的律师开辟了无限广阔的天地,昨天晚上,科尔兹涅尔就在杜马大厅发表了热烈的讲话。不正是这番坚决的话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在此之后人们才敢于成立莫斯科临时革命委员会吗?

紧接着事件就迅速发展起来了,看起来,需要写个《告民众书》(科尔兹涅尔成了起草人之一),向全城散发!

连愚昧无知的小商人切尔诺科夫也看清了事变的规模,他没有反抗。而副市长布良斯基则主动为《告民众书》提供了市印刷厂。

既然这样,就应当在市杜马安排革委会成员值班!

今天早上,科尔兹涅夫推迟了所有的接见,撤销了约定在今天的事务上的会面,现在谁还顾得上这些呢?上午他又到杜马去了。

莫斯科总的形势令人振奋极了。印刷厂都在罢工,没有报纸出版。有人用玻璃板印刷机油印了一份“革命公告”,上面是来自彼得格勒的消息和传闻,看来是通过电话得到的,不管是真是假,这几页小报却在人们手中传来传去。电车一天没有开通,人们互相传着工厂罢工的消息。城里有几处地方断了水,但不是在市中心。各处的街道上,出现了加强的宪兵和哥萨克骑兵队伍,但没有出现一次驱散人群和阻挠他们行进的情况。看得出,政权完全停止了运作,保持中立状态等待着,观望事态向何处发展。开头由于胆怯,人们是一小帮一小帮,三三两两地钻到杜马大楼来的,甚至谈不上成群结队,而且从大楼里出去的讲演者的讲话也很简短。可当人群密集起来时,杜马大楼的阳台上就打出了一面红旗,而且在演说中也重复起了《告民众书》中的口号:“在彼得格勒,革命人民与军队一起给了沙皇政府以坚决的打击。可是,斗争才刚刚开始,莫斯科人民也应当号召革命的士兵转到自己一边!并且应当夺取弹药库和枪械库!”

这些演讲之后,有几伙人到军营去说服和争取士兵。杜马这里也不断地来一些新人,这些人已会聚成群,唱起了革命歌曲,人群变得越来越密集。正午过后,人群已淹没了沃斯克列先斯基广场,一部分人已被挤到了大剧院广场上。人群中竖起了红旗,出现了讲演者,它已经变成了不间断的群众集会,警察这时候再也不敢去碰它了。

集合到杜马的革命者则是一个一个地进去的。是啊!在莫斯科已经好久没人听说他们、看到他们、了解他们了。他们自己藏到了平民百姓的假面具后面,可现在却来承受现成的了,大声宣称自己是主人,要求革命委员会把他们尚未捞到手的权力交给还没建立的工人代表苏维埃,还选举了自己的执行委员会,真够厚颜无耻的!

不过,那里毕竟还有人们了解的正派人——孟什维克加利佩林、尼基京、欣丘克、伊苏夫,并且跟他们谈好了划分职能,以便大家能在杜马里共存。

事变在城里得到了发展。人们讲述着,完全和平地解除了一些警察的武装,没有打死人。警士们的岗哨开始自动消失,剩下一些规模较大的岗哨也踌躇不前。这之后某大学的一群学生闯到杜马来了,有四百人。他们高兴地大笑,讲述着怎样勇敢地在尼基塔大街把值班的校工打发走了,摘下了大铁门,把它移到了院子里边。其他的系在继续上课。

后来有传闻说,工人和士兵占领了军械库。莫不是军队转到人民一边了?还没有人看到他们。不过沃斯克列先斯基广场上已开始出现一伙伙的士兵,更多的是非武装人员。据说,一群革命群众冲进斯帕斯基兵营,可又被挤了出来。运动的命运得由军队来决定,可他们总是不来帮助革命。

从昨天夜里起,与彼得格勒的电话联系中断了。好几个小时中断了鼓舞人心的消息。为了了解情况,他们抓了一些到这里来的火车乘客。

莫斯科的政权机关表现得态度不明确,毫无作为,甚至没有任何表示。

然而很多群众却聚集到杜马,还来了许多知名的或不大出名的活动家,他们来自全俄城市和地方自治委员会、商人协会、证券交易委员会、军事工业委员会和各合作社。昨天,以英雄般的突击方式建立起来的革命委员会似乎被这些人士占满了。实际上它已经掺了水分,变得模糊不清,鬼知道变成了什么东西:人们既不叫它“革命委员会”,也不叫它“社会救济委员会”,更多的是叫它“临时委员会”,现在他们已经称它为“社会组织委员会了。”

科尔兹涅尔发怒了:跟这些靠不住的、马马虎虎的人在一起,我们丢掉了旗帜,失去了自己的声音,失去了热情!和他们在一起究竟能搞出什么来?

形势仍然模糊不清,这令人很烦恼,军队仍然没有转向人民,彼得格勒那里仍然没有消息传来。

科尔兹涅尔满腔怒气地回家去吃饭。

过了一个半小时,当他又回到杜马时,正赶上委员会态度不明,却不停地开着会。他们中间有人说,他们不是任何人选出来的,更明智的办法是让市杜马第一个发言,它昨天晚上已开过会了,显然右翼分子没有参会。

工人代表苏维埃显然是在同一座大楼的一些房间里开会,他们也有人从那里去对人群讲话。

科尔兹涅尔当时还不是杜马议员,莫非他成了消极的观察者?真糟糕!昨天晚上电闪雷鸣的,可这会儿都变成了一群拥挤在一起的人。然而,科尔兹涅尔在这一昼夜里认清了自己:他在律师和法律顾问的外壳下积蓄了很多精力,这些精力急需散发掉!

沃斯克列先斯基广场上的人群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密集了!突然爆发出特别响亮的“乌拉”声,人们把帽子抛向空中。从杜马大楼的阳台上,借助灯光在黑暗中看得见从涅格林胡同走出几百人的队伍,士兵们肩上扛着枪!看样子由尉级军官带领着。

队伍穿过人群让开的通道,准尉大声宣称,连队是来为革命效力的,它将服从人民的命令!

乌拉——拉——拉……

市杜马有了第一支卫队!

这对杜马起了作用,它的会开得更大胆了,晚上,在给莫斯科市民的公告中,它已向国家杜马致以热烈的问候,并表示确信:那些可耻的叛徒将从权力机关被清除,有害的旧制度将被消灭,没有任何东西能使祖国上空闪亮的霞光暗淡下去。

可是,科尔兹涅尔发现,在这华丽的朗诵之中没有哪个能给旧制度以致命一击。过去的一昼夜里,革命在莫斯科没有明显的进展。

后来的事令人开心,军队的汽车修配厂占领了广播电台,人们纷纷从杜马拥向苏哈列夫炮塔和斯帕克斯兵营,终于把它们粉碎了!一些热心者把适合用来反击反革命的东西都拖到杜马大楼来了。

将近午夜,突然从红场方面传来士兵嘹亮的歌声。歌词令人不解,唱的大概是英明的奥列格之歌,几百个喉咙重复着粗犷、骇人的歌词:

为了沙皇,为了祖国,为了信念,

我们突然爆发出“乌拉”的呐喊!

这时,自己的士兵、自己的卫队不知都躲到哪里去了。而人群可不是保卫者,这会儿都逃之夭夭了。眼看着他们迈着年轻人的有力步伐,从伊韦尔广场旁边走过,向杜马这边拐过来,刺刀在空中齐刷刷地排成一排!

杜马里掀起一阵慌乱,一些人已开始逃跑,但为时已晚。于是,他们派突然高傲地出现在面前的预备役中校格鲁济诺夫迎向这群士兵。中校神情激动地走到台阶上问:“先生们,你们要干什么?”

原来,这是第四尉官学校的一个连队,他们到这儿来,是想“看看这里在干什么”。

“先生们,你们大概是饿了吧?”格鲁济诺夫想设法劝阻他们。

不,他们是想看看这里在做什么。他们在杜马大楼各处查看着。

这之后,要回营房已经晚了,他们要求给找过夜的地方!

切尔诺科夫出主意把他们安排在“京城饭店”,让他们住客厅和台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