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没有人打枪，也没有人阻挡，列车顺利地进了皇村车站。
天早已黑了，更加危险。
伊万诺夫将军命令格奥尔基营：任何人不得出站，全军进入完全戒备状态，但这是在营内。将军自己则派人去找卫戍区长官和城防司令。
这两个人惊慌失措、忧心忡忡地来了，证实了所有的坏消息：卫戍部队在闹风潮，不服从他们的指挥，只听自己的委员会的。
不过更严重的暴乱还没出现。而且杜马议员们今天立即到这里来进行了安抚。所有的饮食企业虽遭捣毁，但其剩余数量不仅足够卫戍部队需要，而且还可以满足其他的各种部队和军车前来拉酒篓。从彼得格勒开来一些装甲车，载着士兵和机枪，可能是要对皇村采取行动。
彼得格勒的情况到底怎样？
从昨天中午起，彼得格勒就没有任何对抗了。一切战斗行动都停止了。
综合上述情况，格奥尔基营要是下车将十分危险；从另一方面看，由于皇村没有发生明显的暴乱，卫戍区长官应该自己就能应付。
那么皇宫呢？伊万诺夫并没直接承担保卫它的任务，他的任务更广。
再说，皇宫附近如果发生直接冲突，也会间接威胁到沙皇一家。
幸运的是，革命队伍暂时还没有攻击进站的军列。但在黑暗中进行着某些调动，看样子像是在包围车站。听得见远处醉醺醺的歌声。
伊万诺夫凭经验想象得出，这是四个武装团队都喝醉了酒。
采取什么行动，这真是个挠头的事。伊万诺夫还没有遇到过必须在如此异常的情况下采取某些行动的事。
这时，从塔鲁京团来了一名尉官，向将军报告说：全团都已到齐，完全处于战斗状态，在离这里有五俄里远的亚历山大火车站上，也就是处在卢加支线上。
“是这样？到好久了吗？”
“从早上起就已开始待命。”
“没有人向你们进攻？”
“没有。按那条路线算，这个团离彼得格勒有20俄里。他们准备继续乘军列前进，或者立即下车徒步行军。”
“无论如何也不行！”伊万诺夫将军态度坚决地予以制止，“无论如何不行，你们不要去扰民！没有我的特别命令所有人都得待在车上。”
“可他们是怎么到达的呢？”
“经过加特契纳。”
“那么，他们在加特契纳没有受阻吧？那里的警备部队现在不是人数很多吗？”
“有两万人，而且都是忠实可靠的，都可以应召前来助战。”
“原来是这样，好啊。但你们还是得待在车上。不过要派人和我联系。”
将军沉思起来。塔鲁京团的到来和加特契纳警备部队的忠诚甚至反使他个人的任务变得更复杂了：似乎应当重新进行部署，以便更加靠近自己的主力部队。但困难是离车站有5俄里远，要在黑暗中行动，又没有保护；而且怎么能把格奥尔基营扔下不管呢？
如果你指挥的军事行动不是反对真正的敌人，而是在自己的国家内部行动，那就会造成格外复杂的局面。
但是，军事行动也有幸运的特殊性——与所谓的敌人直接打交道的可能性。伊万诺夫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地图，多马涅夫斯基上校和季里中校就向他的车厢走来，并作为被推荐来的代表请求接见。原来是这样！将军对前者早有耳闻，此人在近卫军中服役，职位颇高；后者他是在西南战线直接认识的。他俩不是偶然来到这里的，可以说，是从虚拟的战线被自己的长官——总参谋部管理局局长赞克维奇将军派来的。
“赞克维奇将军他——还在位吗？”伊万诺夫高兴地问。
“当然在，怎么不在？总参的全体人员都在原来的岗位上。”
这么说，根本不像是暴乱。
伊万诺夫将军今天一整天仿佛都在迎着模糊的地平线行进：事变被遮掩着，使他猜不透真相；反之，他也被遮掩着。看起来，他到皇村来的事在彼得格勒现在已经尽人皆知了。这不，多马涅夫斯基上校就是被派来给他当参谋长、向他说明情况、帮他指挥彼得格勒军区的。
这样就太好了！敌意的掩体失去了意义，所谓战线的两边原来都是同一军队的军官。
更好的是，这两名军官同时被派来也是受国家杜马临时委员会的委托。
是怎么派来的呢？这就是说，统一指挥了？
是的。杜马委员会下面还活动着一个军事委员会，赞克维奇将军保持着与该委员会的联系。这不，现在他们共同委派这两名军官来善意地向新任全权代表说明彼得格勒的形势，帮助他彻底弄清彼得格勒的事变。
这样一来，所有彼得格勒人就都拥护国家杜马临时委员会了，不存在任何斗争了。连基里尔大公也把自己和近卫军一起交给了杜马，甚至皇上的私人卫队也派了代表，皇村里的皇宫卫队也是这样。许多军官借助于国家杜马的权力回到了自己的部队，并且不受阻挠地指挥着这些部队，只是哈巴洛夫和一部分大臣被捕了。斗争全部结束了，不必再考虑用军事力量去恢复原来的秩序了。而且也不需要这样，因为杜马委员会信守君主主义原则，支持战争的继续。因此，首都的所有高级司令部和军事官员都承认杜马委员会，继续安心工作着。而罗江科指挥着所有人。
将军听了感到惊讶，同时心情也轻松了：他最困难的任务几乎已经不存在了。领导大局的表面上看是罗江科，而在他背后，无疑是古奇科夫。（伊万诺夫将军私下里跟他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这样看来，被派来的军官说的没错：武装斗争只能彻底破坏整个形势。对于新任彼得格勒军区总司令来说，最理智的做法是支持有节制的杜马委员会去反对工人代表苏维埃无节制的要求。
那么，工人代表的苏维埃怎么办？看来，还不是一切都清楚了。不能给他们任何许诺，可从另一方面说，也不要把同新政权的关系搞坏。
然而，他又不能不讨好皇上。
唉，倒霉了！处境艰难啊！
伊万诺夫将军已经很清楚，彼得格勒——这是一股巨大的力量，那里的卫戍部队差不多有20万人，他带着这么一个营作用不大，况且士兵又是来自摆样子的大本营卫队，不愿意参加战斗。
而且，留在皇村过夜也是极其危险的，因为四周都是陶醉的革命群众，他过于靠前了。
伊万诺夫表面上不让前来的军官觉察出自己的不安，他那张宽额阔髯、表情憨厚的脸掩饰了这些细微的表情。他在列车末尾挂了一辆头朝后的机车，随时可以往回开，这种有先见之明的措施保证了他的安全。
皇宫怎么办？他并没有从皇上那里接受保卫皇宫的直接命令。更何况在这时听得更清楚了：既然皇宫卫队都向杜马派出了代表，这就意味着所有人都言归于好了，任何冲突都不会发生了。
可是，为了进行这些谈话和解释，不止一个小时过去了，军列来到的消息也早已在皇村散布开了，并传到了皇宫。于是，从那里来了一名军官，把阿列克谢耶夫将军发来的电报交给了伊万诺夫将军，这封电报是早上发到皇宫电报局的，一直放在那里。
这封1833号电报很长，因此，将军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去读，同时也为了安静地思考一下。这封电报很可能使情况更加复杂。但幸运的是没有那样。正相反，一切都与理智的上校和中校报告的相符。阿列克谢耶夫也告诉他说，彼得格勒城里完全平静了，军队都服从新政府，而新政府则服从君主主义原则。如果这些情况是可信的（伊万诺夫将军已经确信它们是可靠的），那么，行动方式就要改变：平息事态，避免可耻的内乱。可以让事变有个使俄罗斯得到巩固的好结局。
没说的，完全正确！一点儿不错。伊万诺夫就是这样预感的！这就是经验老到！他对自己把握得多准啊，没有任何失误的地方，仿佛预见到了这封电报。
现在一切都轻松了，进行谈判——这不是打仗。如果今夜返回维里察，一点儿也不会妨碍谈判。伊万诺夫又稍稍耐住性子，正打算这样下令，这时又从皇宫来了一名近卫军军官，通知说皇后要召见将军。哎呀，这可真不是时候！唉，他走不脱了！
在新形势下，这样的接见会给他留下污点的。要是在原来的情况下，不去可是不行的。
不过就是去，也不能带着这个营去。在那些陶醉的强盗还没有躺下去睡觉，没有安静下去的时候，怎么能在皇村的街道上行走呢？
应当再稍稍等一等。
半个世纪军旅生涯的经验提示他，要掩饰自己没有充分展开战斗行动，就要把命令拟得好些。让人看出将军已到皇村来了，并且在这里有自己的司令部驻地。
士兵同志们！
为了不被贵族和军官们——罗曼诺夫家族所欺骗，你们要把权力掌握到自己手中！要自己选择排、连、团的指挥员……所有的军官都要接受连士兵委员会的监督。
只能接受那些你们了解的、作为人民朋友的军官。
士兵们！现在，当你们起义并夺取了胜利的时候，那些以前敌对的军官也会和你们的朋友一起向你们靠拢，他们会自称是你们的朋友。
士兵们！狐狸的尾巴对我们来说比狼的牙齿更可怕！
你们的代表和工人代表应当成为人民的临时革命政府，你们会从这个政府那里得到土地和自由！
士兵们！到连队、到营里去讲解吧！快去举行集会吧！
士兵代表苏维埃万岁！
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彼得堡区委员会
社会革命党彼得堡委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