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第三百二十四章

什利亚普尼科夫这些天来做什么都安不下心来,找不到自己的准确位置。

作为执行委员会委员,他似乎该待在他们那个没完没了的会议上,但处在权势极大的孟什维克、护国派和半护国派中间着实令人烦闷。从口头上看这里的国际主义者不少,但不可能把他们组织在一起,他们害怕分裂,可又像所有人一样互相争斗。到苏维埃来开会使人感到懊丧和吃惊:这里的布尔什维克人单势孤,受排挤,没有主要发言权。如果是处于地下状态时,他都不屑于拿自己去和这些人相比,他们整个战争期间都安稳地坐在家里。可现在,他们都钻了出来,强占了所有的位置。什利亚普尼科夫感到痛苦:他们胆子怎么这么快就大起来了?好像已经不把布尔什维克放在眼里了。

他多年来致力于反对主要敌人的专制政体,哪里需要,哪里就有他的努力。他怎么也没想到,形势稍微好了点儿,这些人就都绕着蹿到前头去了,而且跑在了最前面。

许多类似吉姆梅尔的玩弄理论的饶舌者聚在一起,像是在证明着什么,说是应当把政权交给资产阶级!真是胡闹!实际权力目前在民众手中,却要把它交给资产阶级?可他们、盘踞在苏维埃的这些人,自己却不想掌权!那他们为什么待在这里不走,只是想挡道不成?!(很可能,他们是假装不想吧?是想要夺权,只是不要我们?)

不行,坐在执行委员会里,什利亚普尼科夫更多的是加强了孟什维克。这不能忍受!

可时间在飞快地流转,每时每刻都带走某个没被利用的、时不再来的机会。想要思考、弄清点儿什么,做点儿什么,头脑又不够用!

就在这里,在叶卡捷琳娜大厅里和塔夫里达宫楼前台阶上,就有被错过的机会:不断地有成千上万的士兵来听演讲,而演讲者都是谁呢?除了立宪民主党人,就是孟什维克的理论家们!需要有个自己人,一个布尔什维克,一个充满热情的,言辞激烈的人!而且不要知识分子,要个普通人,好让人民大众相信他。在哪儿能找到这样的人呢?什利亚普尼科夫无论如何也不行,每个人在生活中都有自己的角色,他是地下工作者,是个不爱说话的人,他甚至在少数几个人中间都回避说话。昨天他在这里,在士兵中间谈起了反对战争,但没让他说成,堵住了他的嘴。在彼得格勒全城现在连一个这样机智的人都没有,他不知道有谁是这样的人。找谁呢?他在塔夫里达宫里走来走去,跟人搭话,留心观察,终于找到了一个士兵拉舍维奇。这人长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塌鼻子,多嘴多舌,却持有这样的观点:打倒一切!

什利亚普尼科夫教给这个士兵怎样爬到高处去发言,表示反对战争,反对资产者;要求分配土地,还要为普通人夺取工厂。对护国派分子,则要把他们踹到一边去,揍死他们。

这人推开所有人,闯出一条路,事情进行得很顺利。非军人绝不会像自己的士兵这样得到信任。这就是革命的新发现。

什利亚普尼科夫昨天傍晚从塔夫里达宫赶往克龙韦尔大街:自己人埃林森·波利季库斯在那里的劳动介绍所供职,现在已经占据了介绍所的最顶层,在那里恢复彼得堡委员会。他们刚从狭小黑暗的住所钻出来,还顶不了什么事,无论是在上层还是下层,都没什么力量。对于布尔什维克中央委员会,则当作从瑞士强加给他们的分外的任务。

不行,什利亚普尼科夫所需要的多着呢。他从那里又奔向维堡区,那里的桑普森大街的兄弟联盟正在召开会议。但也是个没有准备好的会议,既没有标语口号,也没有演讲人,却聚集着许多无知的人,完全都是没有党派的人,要不就又是孟什维克。布尔什维克上层提议进行更进一步的起义!推翻国家杜马委员会!建立临时革命政府!把胜利扩大到全俄国!要在自由的基础上改建军队!这些战斗性的口号不是含糊不清,就是站不住脚。说实在的,在这种情况下,也只有我们党的党员应该进行表决。

总之,你就是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今天早上,什利亚普尼科夫急匆匆地跑到塔夫里达宫,可是,执行委员会连会都没开,而是一个个蔫头耷脑地坐在那里,讲着昨天跟杜马议员会谈的坏话,说他们如何如何在政权问题上让步,真是一些笨蛋!这样的会谈只能看成是背叛。在会谈中他们对战争、土地、八小时工作日问题默不作声,这是妥协主义和投降主义!纳哈姆基斯没有认真听什利亚普尼科夫说什么,并威胁说(克拉西莫夫也在那里,这是自己人),要把什利亚普尼科夫的非马克思主义活动报告给列宁,他忘记了资产阶级革命的任务该由谁来完成。

“可是,列宁跟你们这些取消派分子是不会有什么好说的!”

但在执行委员会里,对克罗托夫斯基·亚历山德罗维奇的传单还有人说三道四,甚至社会民主党人也全都反对,让自己和他划清界限,奇赫伊泽还在叶卡捷琳娜大厅里公开地把宣言称作是挑拨性的。

“可这是份好传单!它清醒地号召跟军官们斗争到底!不让阶级斗争在军队里熄灭,这对头!”什利亚普尼科夫狠狠地斥责了莫洛托夫,说他胆小怯懦,未经斗争就把这么好的传单一捆捆地交给了护国派分子,这个软弱无能的货!

算啦,没关系,总还算搞出了点儿什么:邦奇虽然笨手笨脚的,却很快印出了布尔什维克宣言(孟什维克刚想开口讲话,却要赶紧去写自己的宣言)。可紧接着这份宣言,我们又出了“1号令”。而签字是执行委员会,他能回避得了吗?

什利亚普尼科夫及时想到并恢复了《真理报》。他们在莫伊卡路占了一座大楼,一家很好的印刷厂“农村通报”,以及新的旋转印刷机,现在正组建编辑部。可是,听说又没有耍笔杆子的了?要不把莫洛托夫安排到那里去?

塔夫里达宫里像发了霉似的!他却渴望行动,而且是激烈的、有力的、燃起所有人热情的行动!

而且他还是维堡区的人民委员。他的人民委员会占据了帕尔维埃年工厂医院的收款处(那里自己人很多)。那里有真正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到场:建立自己的巩固的地方政权和工人武装纠察队,已经征集了武器弹药。只有工人区才是实际力量。

可那里毕竟是省边上,你不可能从那把指挥中心挪开。

从今天清晨3点钟起,苏维埃全会在塔夫里达宫召开,应当掌握住这个会议!在会议上发言并散发标语口号!

可是,什么样的口号呢?成立社会主义的政府?不准资产阶级的政府成立?

在彼得格勒搞地下活动他可是轻车熟路!他觉得自己有充分的能力领导首都的工人群众,就像去年秋天,他可以决定让他们去上班还是把他们撤下来,让他们罢工。但是,现在一切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满街泛滥,无法控制了。很明显,只有正确的口号能够成为新的驾驭力。可怎样才能找到这样的口号呢?脑子不够用啊!这个口号似乎就在嘴边上,它可以由最普通的词语写成,可是这些词儿,真见鬼!还没有组织到一起。应当商量商量,采集集体智慧。

趁着苏维埃的会议还没开始,他决定回维堡区自己人那里一趟,好在有汽车为他服务。

在大桑普森街上警察分局,一个被破坏了的大房间里,现驻着维堡区委员会。什利亚普尼科夫在这里认识了一个身材细高的水兵乌里扬采夫,这是去年十月他在审判时亲自保住的水兵之一。这人刚刚从施吕瑟尔堡出来,一心想着消灭那些恶棍!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该把他派到喀琅施塔得去。

区委会的伙伴们虽说没有文化,但都是急性子。什利亚普尼科夫对他们解释说:“伙伴们,现在我们可不能坐着不动,应该开始斗争!我们不是宣告革命政府成立了吗?宣告了。是呀,那我们还观望什么?”

同伴们完全赞同,他们已经在准备这样一些大标语牌:“没收地主土地!”“八小时工作日!”“民主共和国!”但是,大型的标语牌没法多做,小的又不显眼。

那么革命政府又怎样建立?工人代表苏维埃往哪儿摆?到底是人多智慧大,立即就弄明白了:那么,苏维埃就是政府,让它接管政权!

这一点又怎样推进呢?于是,匆匆写成了一张新的标语:

“公民们、士兵和工人们!”

布尔什维克有这样经过尝试的方法:

“在彼得格勒召集的群众大会通过了下列决议……”

任何群众大会上还没有通过这样的决议,我们也只是刚刚在写、在印、在散发,这样一来,既会有群众大会,又会有决议出来。

“……全部政权……归唯一的革命政府——工兵代表苏维埃!军队和居民只需执行苏维埃的命令,而把国家杜马委员会的命令视为无效的!国家杜马曾是沙皇制度的支柱……”

要对罗江科和米柳科夫宣战!戳穿有产者建立单独政府的阴谋!

“……所有为旧制度服务过的军官和官吏都必须离开领导职位并不能再为害……”

似乎有点儿极端了?然而,这是正确的革命语调!伙伴们面色红润起来了,尤其是瓦夏·卡尤罗夫。

马上去用手摇印刷机印出来,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