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第二百二十章

今天一整天,杜马主席仿佛在冒着沼气的沼泽中度过,他试图在这里探索出一些坚实的地点,以便建立能够给他以支持的关系。

从警士到各部大臣组成的被捕者的人流连续不断,而且都是流向塔夫里达宫,就好像这是罗江科领导的。许多大臣和将军径直来到他的办公室。所有暴动的军人又拥向哪里呢?塔夫里达宫。是谁迎接他们的?还是罗江科。甚至普通士兵不知为什么也闯进主席办公室。有人占领了彼得格勒电讯局,并向各省报发出了关于旧政府倒台的电报。而这一切,正是出自临时委员会。这岂不也是罗江科所主导的吗?如果现在查起来,说不定他做的事有什么不合法的吧?

然而,罗江科始终是极其忠诚、极其爱国的,他对军队的讲话也都是这样的。不错,关于皇上,他一句话也没说,这给人留下了某种态度不明朗的印象,但宣扬的是祖国的荣誉!(他尽量克制自己不去注意这种不成体统的样子,这样的队伍和没有军官的可耻现象。他号召恢复爱国良知,意识到靠这样的军队在战争时期连一天也活不下去。)

要知道,政权是从合法拥有者手中丢失的,临时委员会只不过是捡到了它并把它保管起来,并且准备将它合法地转化为新政权。照实说,委员会已经成了那个立宪政权的开端,社会和同盟国都期待着这样的政权。这个政权竟如此容易和顺利地建立起来了!但是,要想分派部长职位,还缺少皇上的批准。

而且委员会内部也缺少统一和隶属关系。克伦斯基粗暴地破坏了这种服从关系,他不汇报自己去哪儿了,干了什么,他对士官生和营队的讲话带有反叛精神,完全具有煽动性。可你又不能当着听众的面把他撤下来或者制止他。在委员会里,他自由放任地宣称自己肩负着对苏维埃的责任。而奇赫伊泽这一昼夜都待在哪里没见影儿?然而,却让这二人进了委员会,作为送给左派的礼物,希望以此使他们感到幸运,把他们吸引住,可是,他们并不在乎这一礼物。就连自己在杜马的副手涅克拉索夫也在罗江科眼皮底下溜掉了。米柳科夫处事则孤傲不羁,罗江科从未感到他有所节制,常常觉得他完全是心存异志。甚至怀疑,对他来说,俄罗斯还是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整体,尽管他十分关心拓展她的疆界和赢得这场战争。

有人悄悄地告诉罗江科一条消息,使他痛苦地了解到:利沃夫公爵今天一大早就来到了彼得格勒!罗江科感觉遭受了侮辱。毫无疑问,是阴谋家米柳科夫把他叫来的!为了排挤他这个杜马主席!

可是,他没作声……

哎呀!莫非米柳科夫跟同盟国暗中进行了接触?

可是这一次,罗江科干得很成功:他派出的使者回来了,使者拜访了比尤肯宁和巴列奥略,这一点罗江科猜得很准!这些年来同盟国的大使们一直同情俄国社会,反对俄国政府的斗争,他们不能不给予支持!出于谨慎,暂时只能口头支持,没有见诸字端。两位大使答复杜马主席,他们承认临时委员会是俄国唯一的合法政府和人民意志的表达者!(嘿,谢谢啦!)他们还表达了如下没有成文的意见:立宪政体一定会成功地取代专制政体,只是得尽快建立秩序,俄国军队得完成自己对盟国的义务。够了,革命进行得时间够长了,现在应当限制它了。

罗江科也正是这么想的。太好了,得到这个答复后,他感到更有信心了。

罗江科第二天已是处于执着地理解的过程中了。不知为什么这个过程没能很快地自行发生。这需要些时间;需要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传来;需要有各种各样的人,有杜马的人也有别人,有事的没事的都来找他。这一切在他的理解中都不无益处。这样,由于客观情况的作用,一些想法在这一天里自然地产生了,问题清晰明确了,决定也做出来了。或者是人们使主席信服了,或者是他自己想通了。

同盟国的暗示也播下了一粒富有成果的种子。11年来,这个政体一直被称为立宪政体,可实际上它在哪儿呢……这与忠实于君主政体并不矛盾。

不管怎么说,杜马主席面对皇上总是感到窘迫。无论近年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多么糟糕,无论罗江科怎么跟皇上顶嘴,但他绝不认为自己是个叛乱者,也不允许自己成为那样的人。

他只是从腐败透顶的原政府那里把俄罗斯拯救出来。可是你看,被撕破的皇上肖像就挂在杜马礼堂里……还有这些被捕的大臣,好像是杜马主席关押了他们。不管他们多么不中用,也不能把他们关到要塞去……可是,主席又无权释放他们……还有对军队讲的那些话,尽管都是爱国的,但你也不能当着皇上的面大声重复一遍……

那么皇上呢?他为什么默不作声?他为什么这样目空一切,连个电报都不回?

现在,他亲自来了,是来进行惩治的吧?

他这一举动引起了混乱,令人不安,是危险的。他干吗要来?莫非要进彼得格勒,在这里跺脚发威,对不听话者大喊一通?这不像是他的作风,正因为不像,才更加可怕。

办事麻利的布勃利科夫报告了沙皇专列行进的情况,然后问应该怎么办。

可能想出什么办法呢?

皇上离他们越来越近了,见面和报告工作更加不可避免了。

但他罗江科在皇上面前就那么有罪吗?

有人用篮子从家里给罗江科送来了热乎乎的午饭。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已无法安静地吃饭,就随便找了个小房间。他疲惫不堪,用餐巾把前胸围上,似乎心情变得平静些了。食物直接供给大脑营养,这一点在饥饿状态下无法想象,现在他吃饱了,更加懂得了。

他就是想要一部正确的宪法,别的什么都不要!他现在是彼得格勒,说不定还是全俄国最爱和平的人。何必采取什么军事行动?他们何必向彼得格勒派来8个团?这是针对谁的呢?

甘愿效力的别利亚耶夫用电话告知了各团名单:塔鲁京67团、博罗金68团、鞑靼枪骑兵15团、乌拉尔哥萨克3团、帕夫洛格勒禁卫骠骑兵2团、顿河哥萨克2团、谢夫斯基步兵34团、奥尔洛夫步兵36团。可能还有普列奥布拉任团和两个近卫步兵团……这不已经不止8个团了吗?先遣团可能三月一日拂晓就到达彼得格勒了。

他们这是怎么回事?在干什么?

皇上现在最应该做的,只有承认罗江科内阁,让大家言归于好,为战胜最凶恶的德国而和谐地工作。可皇上这是干什么呢?

罗江科打定了主意!他知道自己该怎样对付这8个团了。

除此之外,他还得坚决反对米柳科夫的暗中破坏和利沃夫公爵的到来,因此,他不能不行动。

他有一个想法,任何人都不易理解,他每次想起都感到这个想法很新鲜:对杜马主席最可靠的支持就是总司令们的支持。就像昨天那样,他的特殊作用由于布鲁西洛夫和鲁斯基的答复而得到了巩固。他今天已经给所有的总司令分别拍了电报,告知他们临时委员会已经成立,它将使首都恢复正常,让陆海军继续保卫祖国。

可是,罗江科现在想要联系的那个人,甚至不适合写到电报上,应该有个特别可靠的形式,而他能够联系的几乎就只有阿列克谢耶夫了。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因为皇上已离开大本营。

阿列克谢耶夫可以成为罗江科和皇上的最好的中间人。许多事就取决于阿列克谢耶夫,因为军队正是他派来的。

就这么办:今天晚上,对谁都不声张,包括自己的委员会,直接跟阿列克谢耶夫通话。这种事要等到那些多余的人离去后,到总参谋部大楼去办。

当然喽,阿列克谢耶夫智力有限,甚至他的军事视野也不够宽,至于国务方面就更别提了。但要是向他解释最迫切的问题,他还是应当明白的。比如首都这儿,可能跑出革命的多头蛇,要把一切都消灭掉。只有杜马委员会,只有罗江科是反对它的可靠力量,因此,应当千方百计地予以支持。杜马委员会就是众望所归的政府,它已经建立起来了!罗江科现在是彼得格勒唯一有实力的人,在他的领导下秩序一定会整顿好的。

因此,往彼得格勒派这些军队,不仅是心怀叵测的、不必要的、有害的内讧的开端,而且将打断杜马主席控制革命运动和救治彼得格勒的有效努力。军队的到来,对于业已恢复的秩序是极有害的。

相反,应当珍视杜马主席对君主政体的忠诚,支持他目前在首都的充分权力。

忘恩负义的工人代表苏维埃为所欲为,但是,在危险情况下,比如抵抗伊万诺夫的军队,就让杜马委员会去干好了。他自己这个忘恩负义的杜马委员会,没有很好地服从他;忘恩负义的彼得格勒欢天喜地、胡乱折腾、不断射击、放荡不羁。只有罗江科一个人能够保护这些丧失理智的人免遭伊万诺夫的讨伐军之害。因此,他应当高尚无私地去做这事。

为了大家,他愿做个殉难者。这时,他的委员会成员们来要求主席说:莫斯科是怎么回事?也得把它推动起来!总不能让首先成为首都的、先进的莫斯科留在反动营垒里吧?

没有莫斯科,我们就不称其为俄罗斯了。

对,这很好。他们应当立即施加自己的有力影响。

还能有什么招呢?拍电报!首先发电报给市政长官切尔诺科夫,要求他支持。然后发电报给姆罗佐夫斯基司令,吓唬吓唬他:“旧政府在彼得格勒已经不存在了。政府权力已被以我为主席的杜马委员会接管。提请阁下立即服从节制。您要以性命担保不发生流血事件。罗江科。”

这时有人跑来报告说:“普罗托波波夫被抓住啦!!!”

“真的吗?”杜马委员会,尤其罗江科本人,对这个叛徒的落网都很高兴。

于是,他在电报中加了一句:内务大臣已被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