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不行,这真是军人的蛮横无理!这位上校想从执行委员会得到什么?他怎么胆敢扰乱会议?
一切都乱了,大家七嘴八舌地问,但没能马上搞明白。
上校解释得也不像军人的样子,糊里糊涂的,拖着长长的补充句。也许他是在玩弄外交辞令?他那些客套话弄得执委们无法马上明白他谈话的要点:国家杜马主席罗江科打算会见沙皇,为此,在文达夫站订下了临时专列,火车已经准备好了,可就在这时来了情报,说铁路员工拒绝发车,并说他们只听工人代表苏维埃的。因此,杜马委员会恳请苏维埃准许发车。
这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执委会需要……(啊哈!这就是说,我们有这个权力!)可他们为什么擅自中断运输?这些铁路员工都是些什么人?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真是一切都乱了套,颠倒了。这位作为下属的海军少尉候补生本该保持其副官身份,不参言。他这时却瞪着愤怒的眼睛,用充满怒气的、颤抖的嗓音,宣布似的对整个执行委员会说:“我以水兵和军官的名义斗胆问一下:你们对战争和保卫祖国持何种态度?为了承认你们的权威,我们需要知道。如果在这种时刻把国家杜马主席……”
这个小孩崽子!他还不知道,这个问题正是所有人三天来一直回避的!
“不,这太过分了!先生们,请你们走开,我们不要你们参加这个问题的讨论!”
“可那些铁路员工是什么人呢?”
斯科别列夫表示他知道,但是得等这两人走了再说。
送他俩出去时,斯科别列夫告诉他们会有答复的。
斯科别列夫解释说:“有个可靠的人,即西北铁路财务处的会计师鲁列夫斯基。他在革命运动中扔下财会工作,加入了布勃利科夫在交通部的指挥部。他在那里检查他们,不时地报告那里发生的事。电话就是他打来的,已经不是从第一个车站了。他说罗江科为了与沙皇达成妥协而准备出行,于是,斯科别列夫通知文达夫车站,让他们阻止待发的列车,但他没来得及向执委会宣布这件事。”
在这里你能来得及做什么呢?……(人们接连不断地送来文件和案卷,同时向你央求批准书、证明、介绍信……)
他们被搅得心慌意乱,这时大家都坐立不安,仿佛需要跑去救火。
其实,罗江科为什么要去?你看,还是国家杜马呢!这个斯托雷平式的杜马!罗江科的目的是什么?他想和革命挂上钩,可我们能相信他吗?能信任整个杜马委员会吗?瞧,直到目前他们跟革命还没有任何关系,竟然还想跟皇上达成协议。却要靠我们出力!一旦他们使整个军队都掉过头来反对革命呢?这可就是死路一条了!这毫无疑问!这绝对不能容许!斯科别列夫把他挡住了,这做得对!沙皇自己应付不了彼得格勒的情况,于是,杜马要帮他!(这样能把政权托付给他吗?这么说,政权不能给他们?)整个革命的命运将取决于他这次行动!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走!感谢铁路员工们,他们正确地理解了对革命的义务!
看起来,没有谁发表不同意见。不,有这样的意见:是否可以让奇赫伊泽陪着罗江科去,以便监视他?最后,大多数人决定:干脆拒绝他!
执委会的人重新各就各位坐下来。
可是,刚才这一幕促使他们思考,他们此前都没把朝廷的命运问题放在心上,这是不对的。他们原以为,这事已经彻底解决了。可是,不!执行委员会显然有必要明确做出决定:罗曼诺夫皇朝再也不能存在下去了!
可这里还有个问题:克伦斯基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在那里,在杜马委员会吗?他不是没到这里来吗?这么说,他该知道罗江科这次背叛的旅行的准备情况喽?可他为什么没干预?为什么没报告给我们?应该把克伦斯基叫到这儿来!
应当请他来。
还是得回到政权问题上来!
与此同时,一些烦琐小事也积压下来了,一件,一件,又一件……
就连这个会议本身也开始散了:参会者跑来跑去,各做各的事。(“是啊,总该吃点儿什么,喝点儿什么了。同志们!我们马上就在这里弄点儿什么吃的!”)
“同志们!我们应当转入政权问题的表决。同志们!(这是吉姆梅尔在喊)表决也不是全部。我们还应该讨论和规定一些条件,在这些条件下我们才能同意让资产阶级进入临时政权,进入联盟或者不要联盟!要知道,我们是有条件地允许他们的!”
这时,又有人匆匆跑来报告:有的地方在殴打、折磨军官。还有,在喀琅施塔得……(尽管这是历史的必然性。)应当发布些什么,以迫使广大军官坚决地、永不回头地转到革命一边!(纳哈姆基斯开始写起来。)
这时,克伦斯基进来了。
他不是像平常一样地进来,而是冲进来的,他面色苍白、几近疯狂、领带歪斜、疲惫不堪,头发因为剪得很短才没有乱,他的脸上有一种绝望的神色,莫非他知道什么可怕的事情?(伊万诺夫的军队来到了?我们都要完蛋了?)
“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怎么能?!”克伦斯基喊着,说不出更完整的句子。他那样子很难受!“你们什么也不了解,就在这里阻挠罗江科去见皇上。可你们真就不明白吗?我在那里,如果需要,我自己不会阻止他吗?”他站立不稳,把椅子挪近一点儿,扑通一声倒下去,前胸靠在椅子上,脑袋耷拉下去。
人们赶紧上前帮忙。有人轻轻地托他的头;有人松开他的领带,解开他的扣子;还有人弄来清水向他脸上喷洒。
他苏醒过来,鼓足劲说话,但说得很费力,声音低得很,不过大家还是能听见:“难道我在杜马那一侧楼里,在敌对力量的包围中,不是为了人民的利益,而是图什么别的?如果我们出现危险,我会最先看到的!我会第一个消除它!你们可以信赖我!如同我们每个人应当做的,我铭记自己对革命的义务!可在这种条件下,你们表现出对杜马委员会不信任的同时,也有对我个人的不信任!这种不信任是不合适的!它是危险的!它形同犯罪!很可能,根本就不是罗江科去见皇上。事情不在罗江科,而在于应当去见皇上。罗江科说不定还能拿到退位诏书!可你们什么也不明白,就开始阻挠!”
人们都在听他讲,相互之间一整天没有这样认真地听了。
退位诏书?那么,要是这样……嗯,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克伦斯基这时的语气已经强硬起来了,他要求说:“为了最终确认新政权,应当允许罗江科去见皇上!”
于是,出现了支持他的声音,开头是拥护搞联合的人,后来还有别人。
新的争论又出现了,争论的时间还真不短,事情好像不是关于列车,而是关于塔夫里达宫两侧的相互关系。当时塔夫里达宫的一侧是国家杜马,另一侧是工人代表苏维埃。是啊,是形成了那么一种关系!
而这也就是他们怎么也无法抛开不议的关于政权的问题。
终于进行了荒谬的表决,在表决中只有吉姆梅尔和在场的两名布尔什维克(别人都溜了)反对去见沙皇,其他的执委会成员都赞成,尽管提出了这样的修改意见:要由奇赫伊泽或别的什么人陪着罗江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