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穆王迁戎于大原

四、周穆王迁戎于大原

“戎”在甲骨文、金文中为人执戈、盾之形,初指兵器,多用来表示军旅、兵器、战车等义,即《左传》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后引申为戎狄之“戎”。戎族并非某一民族的专称,而是陕西西部、甘、青地区一些族源相同或相近的畜牧和游牧部落的统称。戎族的生产生活方式与以农业文化为基础的中原大不相同,《左传·襄公十四年》“诸戎饮食衣服不与华同,贽币不通,言语不达”,就衣服来说,中原人崇尚右,所穿的衣服都是右衽;而戎族则是衣襟左掩,称为左衽,正如文献中所言戎族“披发左衽”。尽管戎族和华夏族在文化等方面存在一定的差距,但这并没有妨碍彼此的交融,无论是迁居陇东的周还是后来的彭国、获国、秦国,都和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周灭商之前,周始终注意同戎族保持较为友好的关系。《国语·周语上》记载“自窜于戎翟之间。不敢怠业,时序其德,纂修其绪,修其训典,朝夕恪勤,守以惇笃,奉以忠信,亦世戴德,不忝前人”。季历之时“公季修古公遗道,笃于行义,诸侯顺之”。《毛诗》进一步解释道:“盖诸侯之从者十有八国焉”,可以说周在灭商之前,就以德化、仁义对待西戎、方国,赢得了他们的拥护和支持。在周灭商的关键一战牧野之战中,才有了周武王亲率“戎车三百乘”一举灭商的行动,正如《后汉书·西羌传》记载:“戎本无君长,夏后氏末及商周之际,或从侯伯征伐有功,天子爵之,以为藩服。”

周原为西陲小邦,灭商建立西周后,深感“天命靡常”,知国家之兴亡在民心之向背,殷商之所以亡,在其行无道,失德于百姓。所以西周立国后,统治者皆知先祖之德,施恩与民,并怀柔四方,尤其重视对戎族的民族关系,又在周公“敬德保民”思想指导下对西戎大体采取“德化怀柔”为主,武力征伐为辅的政策,《周语》祭公谋父之“先王耀德不观兵”,就是这一政策的集中反映。周初的一段时期内,周与戎关系相当融洽,文献中所记载西北边境颇为平静,战事鲜见于文献之中,戎族对周王室则进行定期朝贡,根据《周礼》记载,一般为“五岁一(朝)见”或“六岁一(朝)见”,上贡周王室的一般是当地的“材物”或“货物”。

然而到周穆王时,西周与戎族的关系出现了改变。气候变迁是导致周戎关系恶化的一个重要诱因。至公元前10世纪末、9世纪初,《竹书纪年》载:“孝王七年,冬大雨雹,牛马死,江汉俱冻。”《太平御览》八百七十八引又言“孝王十三年,冬,大雨雹,江汉冰,牛马冻死”。从今日看,在正常气候下我国长江、汉水,在冬天并不结冰,可见当时气候比今日江汉地区更寒冷,西周中叶以后气候也比较寒冷。气温的大幅下降,继而来之是干旱、冰雹等异常天气,天气异常引起了自然环境的大改变,草原、农田的生产受到巨大影响,人的生存受到很大威胁,居住西北的戎狄开始向自然条件较好的东部迁移,开始掠夺甚至占领农耕区,以维持部落的生存。

与此同时,在经过“成康之治”后,周朝的强盛达到了顶峰,周穆王自恃国力强盛,不满以守成之君示人,也继承父志,积极开疆拓土、征伐四夷,欲重塑王朝威信,建立一番功业。故一改以往“德化怀柔”“因俗而治”的民族政策,对西北的犬戎也以“不享”之理由加以征伐。《后汉书·西羌传》记载:“至穆王时,戎狄不贡,王乃西征犬戎,获其五王,又得四白鹿、四白狼,王遂迁戎于太原。”此次征伐犬戎,祭公谋父并不认同,穆王不听祭公之言,取得了适得其反的效果,正如《周语》所载:“自是荒服者不至。”周穆王迁戎于太原,自此后西戎叛周者甚多。

太原在文献中也常作“大原”,大、太音义皆通。顾炎武通过考证指出:“《汉书·地理志》安定郡有泾阳县,幵头山在西,《禹贡》泾水所出。《后汉书·灵帝纪》段破先零羌于泾阳,注:泾阳县属安定,在原州。《郡县志》原州平凉县本汉泾阳县地,今县西四十里泾阳故城是也。然则大原当即今之平凉,而后魏立为原州,亦是取古大原之名尔。”戴震在其《毛郑诗考正》中根据顾炎武的考证进一步断言:“太原,即安定郡高平,今平凉府固原州。”综合来看,太原包括今固原、庆阳、平凉一带,犬戎的活动范围相当广阔,但其中心区域始终在太原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