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塞文学与艺术
隋唐五代时期丝绸之路空前繁荣,作为重要的交通枢纽,随着诸多西域民族与隋唐王朝关系交好,固原经济得到阶段性快速恢复发展。东西方往来的商人、僧侣、使者皆会集于此,他们带来了各自的信仰、文化与艺术,丰富了固原本地的文化,尤其是使处于边塞地区的固原成为边塞文学作品描述和讴歌的对象,留下了很多脍炙人口的佳作。
边塞文学 唐代科举中的进士科,采取了以文取士的方式,使诗文成为知识分子博取功名的手段。利禄的诱惑,吸引了几乎整个知识阶层群体,以全副精力投身于诗歌的研习、揣摩、创作之中。
唐代固原边塞诗的内容包括众多,但总体上有五个方面。
一是关于气候的描写。“风”意象在涉及固原的边塞诗歌中大量出现,描写固原的秋风,多表现为悲凉、相思之情以及苍茫、悲壮之美,描写冬风多为幽怨、凄苦情怀以及伤别之情。如郎士元《送李骑曹之灵武宁侍》中的“纵猎旗风卷,听笳帐月生”,朱庆馀《自萧关望临洮》中的“玉关西路出临洮,风卷边沙入马毛”,薛逢《送灵州田尚书》中的“阴风猎猎满旌竿,白草魄诞剑戟赞”等诗句,都是对固原“风”的描写。对雪与寒冬的描写,多表现了寒冷、肃杀之意,虞世南在《从军行二首》中写道:“剑寒花不落,弓晓月逾明。凛凛严霜节,冰壮黄河绝。蔽日卷征蓬,浮天散飞雪。全兵值月满,精骑乘胶折。结发早驱驰,辛苦事旌麾。马冻重关冷,轮摧九折危。独有西山将,年年属数奇。烽火发金微,连营出武威。”“严霜”“飞雪”二词点出时间,绘出塞外傍晚的风光,同时把自然景象“黄河”与战争景象“征蓬”组合,将黄河壮阔,漫天飞雪刻画在诗歌中,苍凉之感随之而生。还有虞世南《出塞》描写的“凛凛边风急,萧萧征马烦。雪暗天山道,冰塞交河源”,诗中“边风”“征马”等词语,边塞色彩十足。唐代诗人们不约而同地以“风”“雪”物象来作为构建固原边塞天气的主要元素,以此来延续前代边塞诗中由来已久的苦寒模式。
二是对六盘山的描写。岑参的《初过陇山呈宇文判官》描写了六盘山的高险“平明发咸阳,暮及陇山头。陇水不可听,呜咽令人愁”。还有卢照邻的《陇头水》,诗中描写“陇阪高无极,征人一望乡。关河别去水,沙塞断归肠。马系千年树,旌悬九月霜。从来共鸣咽,皆是为勤王”,“关河”“边塞”等陇地景物展现了苍茫荒凉的环境,“千年树”“九月霜”“战马”“旌旗”把荒芜苍凉的气氛呈现得淋漓尽致。
三是对萧关与长城的描写。唐代许多诗人写萧关都是实写,他们对萧关有真实而生动的描写,他们笔下的萧关是自己所见所闻,所接触到的,是实写。岑参《胡笳歌送颜真卿使赴河陇》中写道:“凉秋八月萧关道,北风吹断天山草。昆仑山南月欲斜,胡人向月吹胡笳”,将胡笳之声与边地的荒凉冷落情景结合起来。卢照邻的“回中道路险,萧关烽候多”,将巩固边防之心展露无遗。这里的萧关已不仅是地名,而是延伸出了边关要塞之意。司空图《河湟有感》中“一自萧关起战尘,河湟隔断异乡春”的“萧关”,开始向地理意象转型和发展,延伸出“边地”之意。固原境内有秦长城遗址,“长城”意象多次作为地点意象出现,例如陶翰的《出萧关怀古》:“秦城亘宇宙,汉帝理旌旃……孤城当瀚海,落日照祁连。”长城常常被中华民族看作是中原王朝与异族外邦之间的国界线,故诗歌多以“长城”来突显塞外之地的偏远、凄凉,例如李世民的《饮马长城窟行》:“坦戊危悚火,层史引高节。悠悠卷棉袄,饮马出衣城。”卢汝弼《和李秀才边庭四时怨》中的“朔风吹雪透刀瘢,饮马长城窟更寒”。这些诗歌中用长城来突显一种悲壮之感,或表现塞外地带的偏远、寒凉,抑或突出作者的激昂豪迈之情。
四是对唐王朝多元文化的描写。唐朝的对外开放包容,使西域文化自上而下被更多群体所接受。琵琶、胡笳、羌笛等外来乐器开始进入唐人的日常生活中。在唐代诗人的边塞诗歌创作中,出现了许多外来乐器意象。岑参在《胡笳歌送颜真卿使赴河陇》写道:“君不闻胡笳声最悲,紫髯绿眼胡人吹。吹之一曲犹未了,愁杀楼兰征戍儿……边城夜夜多愁梦,向月胡笳谁喜闻。”郎士元的《送李骑曹之灵武宁侍》诗中描写的“纵猎旗风卷,听笳帐月生。新鸿引寒色,回日满京城”,这里“胡笳”体现的是边地的特色,孤独空旷的环境。
五是对军旅生活的描写。这类诗歌以描述唐朝与少数民族政权的军事斗争为主题,数量比较大。例如李涉的《奉使京西》:“卢龙已复两河平,烽火楼边处处耕。何事书生走羸马,原州城下又添兵。”描写了唐蕃战争虽然结束,但形势依然复杂,离和平安宁的生活还有一段距离。戎昱的《泾州观元戎出师》写道:“寒日征西将,萧萧万马丛。吹笳覆楼雪,祝纛满旗风。遮虏黄云断,烧羌白草空……枪垒依沙迥,辕门压塞雄。”唐乾元元年(758)改保定郡为泾州,长期领有泾州、原州,这首诗描写了唐朝军队主动出征吐蕃的盛况。
另外,边塞诗人以生花之笔描写各民族人民生活和自然风光的诗词也较多,例如朱庆馀《望萧关》写道:“渐见风沙暗,萧关欲到时。儿童能探火,妇女解缝旗。川绝衔鱼鹭,林多带箭麋。暂来戎马地,不敢苦吟诗。”诗人在前往萧关途中,看到了一种不同于关中的民风。隋唐五代时期,描绘固原自然风光的诗词、文章数不胜数。而且在那些饱含深情、激情洋溢的语句里,充满了折戟沉沙与热血沸腾。境内的萧关、萧关道、陇山等自然和人文景观成为唐朝诗人边塞诗的题材,吟咏不已。唐代沈佺期的《陇头水》“陇山飞落叶,陇雁度寒天。愁见三秋水,分为两地泉。西流入羌郡,东下向秦川。征客重回首,肝肠空自怜”描写了原州区开城梁附近的景观。陶翰曾《出萧关怀古》“驱马击长剑,行役至萧关。悠悠五原上,永眺关河前。……”以及王昌龄在《塞下曲》“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出塞复入塞,处处黄芦草。从来幽并客,皆向沙场老。莫学游侠儿,矜夸紫骝好”,都抒发了保卫边疆的豪情。王维奉使出塞,途经萧关,触发艺术灵感,写下不朽诗篇《使至塞上》:“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诗圣杜甫在《近闻》一诗中描写的陇山景色,十分传神,“陇山萧瑟秋云高”。
音乐舞蹈和绘画艺术 隋唐五代时期丝路艺术的交流有很大发展,1986年在固原县出土的北朝绿釉扁壶,残高11厘米、宽9.3厘米,陶胎,通体施绿釉,壶体中间为一组七人乐舞的图案。图中七人均深目高鼻,头戴蕃帽、身着窄袖翻领胡服,足蹬靴,为西域人形象,表演的胡腾舞是粟特人最擅长和喜爱的舞蹈,他们到固原后也将日常使用的扁壶随身携带,并将这种定格了粟特民族舞蹈的艺术瞬间描绘其上。同时,由于大批胡人移入并逐渐定居,唐固原、盐池、灵武等地胡风炽盛,胡乐、胡舞盛行一时,胡服、胡食为人们所喜爱。随着中西文化交流的深入,加上唐太宗平定高昌所带来的丝路畅通的新气象,再结合唐初以来在固原社会中愈演愈烈的胡风,当时流行的胡旋舞也被画家们引入同样流行的寺观壁画和墓葬中来,开启了新的时代风尚。
唐代边塞绘画艺术也有很高水平。固原城区西南隋唐墓葬中的壁画代表了唐代边镇地区绘画的最高水平,这些壁画主要分布在墓道和墓室。尤其是隋代史射勿墓壁画承袭了北周李贤墓壁画布局特征,幕道两侧为武士图,武士头戴黑色高冠,络腮连髯,高鼻深目,是典型的西域胡人形象。身穿红色战袍,腰间束带,足蹬黑色皮靴,双手于胸前握一环首仪刀,形象十分威严。待从人物有的装束形同武士,但都双手执笏板:有的身着白色或红色长袍,双手执笏,神情眉宇间透露出一副十分恭谦的样子,有传神之笔。壁绘有10幅树下老人图,每幅画面都有一个老枯树作背景,树下立一老者,褒衣博带,洒脱飘逸,表达了浓厚的道教思想。
民族文化的融合过程,绝非单向的移植,而往往总是在双向交流和辐射的过程中进行的。繁荣昌盛的隋唐五代文化对于外部世界具有强烈的吸引力,尤其是对于相对落后的游牧文化更具有强大的辐射力。与此同时,北方的游牧文化,特别是气魄雄伟、勇武豪放的西域及中亚粟特文化,对固原地区的文化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在这个文化大融合的时代,人们的生活方式,观念形态,无一不增添了新的色彩。由于这一历史时期广泛深入的文化交流,固原各族人民在继承本民族文化传统的基础上,既大量吸收中原文化,又不断吸收中亚和西域的文化,把中西文化融于一体,发展了本民族文化,学术界称这种文化为“合成式特征的文明”,又称“综合性的新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