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州贡院记(节选)
某为人记贡院、记学宫多矣!然而考诸制度之详略,风俗之薄厚,则未尝不致疑焉。且国初天下未有学也,庆历三年,以后,虽用范文正公之议诏州县立学,然学未遍,而诏旋寝矣。迨崇宁以蔡京之请,州县无远小咸得立学,官之备,乃昉乎此。国初,贡院废置,亦无常居,自崇宁至政和,中都外郡,咸有贡院,贡院之备又肪此。夫既养士于学,又为贡士之宫以重其事,风厉作成,是宜人才辈出,以称隆指。然以今视之,崇宁养才,孰与国初,崇宁以后得士,孰与国初,天下之理,至于制逾密而敝兹多,法既详而奸不胜,则亦必有故矣。
夫所谓科举取士者,非有此闾族党月书岁考之素,直以寸晷之文,一夫之目,拔自疏贱升之长治,五侯三吏,皆由此选,此非细事也。然而梅子其所谓四海士民之数,能言之类,至多也,指世陈教,言成文章,质诸先圣而不谬,施之当世合时务者,亦无几人。夫使以言取之,而不谬于先圣,不惭于当世,则虽以言取人,未为甚失也。乃自俗流世败,有司之操衡尺,士子之揣程度者,大抵含其德性之知,易其师友之素,而相与求合于卑謟之中。当岁大比,往往窃取朝廷馀论、荐绅奏疏,与郡国邸吏所传,胪分条别,纂缀以备问。使朝廷清明,君仁臣直,则上无阙政,下无谀词,正学以言,犹可得士。脱不幸而遭时之难,问绍述则替绍述,谋合戎则替和戎,欲开边则是开边,大抵凿经术以傅世好,刺邪说以阿有司,或者贫黩成风,则货取势夺,抑又有甚难言者。然则虽为庠序以肄其业,宫室以校其艺,其不能以得天下士,盖可亿而知之矣。
中兴至今有百馀载,治化体盛,士习纯美,所谓傅世好,阿有司,货取而势夺者固无崇政之甚。然此岁以来,不保其不尽然,脱使始迨若是,则措诸事业,抑从可知。因楚望之属记于予也,慨然有感于世变之推移,故直书其事以告之者若此。或幸而刻诸石,则校士于斯,试言于斯者,其亦知所发哉!
同前书,卷四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