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澄的书院教育活动

吴澄的书院教育活动

吴澄一生从教60年,既自建“草庐”授徒讲学,又漫游四方,应邀赴其他书院执教主讲,还在官学任教或开讲。

宋末咸淳年间(1265—1273)正是元军横扫中国,南宋节节败退之时,怀着一腔报国尽忠之志,吴澄参加了进士考试,然而却名落孙山,回到故里。咸淳八年,吴澄23岁,这时宋亡之征已现,吴澄报效宋廷的心愿已难以实现,满怀着家国之痛与个人报效无门的惆怅与忧虑,在故乡山间作草庐数间,自题其牖曰“抱膝梁父吟,浩歌出师表”,在这里开始了讲学生涯。吴澄的故乡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位于崇仁、乐安交界之处,这里“民稠俗淳,安居数百年矣。并先庐之阴而行不一里有谷焉,广可十亩,山冠水带,密卫环趋,前曰‘清’,后曰‘白’,流之合而近者也。南‘华盖’、北‘临川’,西北‘芙蓉’峙之。远而最者也,苍翠不可悉数,明霭不可得摹……。”[57]程钜夫为吴澄讲学之处题“草庐”二字,从此人们便以“草庐”先生敬称吴澄了。

元延祐元年(1314)是吴澄第二次建讲学之堂,《年谱》载:“延祜元年,作‘久大堂’,命长子文董其役,仿古规制,赵文敏公篆额。”从“仿古规制”看,久大堂的规模已远远超出“草庐”,可惜久大堂的详情,我们已不得而知了。

吴澄在山中讲学,生活是比较清苦的。他说:“澄酒肉甚绝而无所于费也,中馈久虚而无所于奉也。二三儿躯干壮健,写字读书之余各务耕桑,自营衣食于家,可以不饥不寒而无俟于其父之遗也。萧然一身,二竖给使,令纸张布衾如道寮禅榻,所寓而安。案上古《易》一卷、香一柱。冬一褐,夏一綌。朝夕饭一盂,蔬一盘,所至有学徒给之。”[58]这里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吴澄山中讲学的实况,终日粗茶淡饭,居住如“道寮禅榻”。吴澄的两个儿子除参加学习之外,还要务农生产,自营衣食。而吴澄讲学则主要依靠“学徒给之。”吴澄弟子求学,多有“裹粮”而来的记载。但对于生活贫困的学子,吴澄又多供给衣食,特别是在他担任了一些文教官职返回故里之后。揭傒斯说吴澄修《英宗实录》成,归家后“四方学者日益众,公(吴澄)虽疾,必强起教之,又衣食之,故学者多至卒业而去。”[59]华盖山虽偏远僻静,从学者却络绎不绝。《元史·吴澄传》云:“四方之士不惮数千里,蹑屩负笈来学山中者,常不下千数百人。”这在当时,可称得上是盛况空前。

元代书院官学化,私家讲学的学者们为了与官学化的书院相区别或害怕官方横加干预,往往不愿把自己讲学的场所以“书院”命名,而改用“精舍”、“草庐”、“山房”、“斋”、“堂”之类的名称。尽管如此,这里虽然没有“书院”的称号,却是宋人自由讲学风气继承得最好的地方。

吴澄除了自建草庐讲学,还帮助其他人建书院讲学。如大德四年(1300),乐安夏友兰等建鳌溪书院,吴澄“与闻其议”,并亲自阅览举建书院的公移文书。又如延祐七年,到建康,王进德请吴澄到王氏义塾讲学,吴澄为定王氏义塾规制。由于吴澄的帮助,王氏义塾名声大振,地方官吏向朝廷报告此事,泰定元年(1324),上赐额“江东书院”。[60]王氏义塾规制的条文我们未能看到,但知道吴澄定规制是参照了范仲淹的义庄规制。我们知道,范仲淹曾在苏州故里置义田千亩,合族聚居九十余人,以义田收入供养族人,嫁娶凶葬皆有赡济,并择族之长而贤者主其计。建康王氏也常有义行,赈䘏不吝,现在又在吴澄的帮助下用范仲淹的方式赡养族人了。吴澄对宗族教育多有论述,后面将会介绍。

吴澄作为一位当时最有名气的学者,还经常应邀赴外地讲学,这种讲学既有私人的精庐、斋堂,也有官学化的书院,还有地方官学。这种以私人身份的四处讲学,几乎持续了近六十年,下面只是据《年谱》的一些简略的记载:

咸淳八年,授徒山中。

至元十二年,授徒乐安县。

至元二十五年,授徒宜黄县明新堂。

元贞元年,授徒龙兴,并开讲郡学。

大德七年,讲学扬州郡学,并授徒真州。

大德十年,授徒袁州。

延祐三年,隐宜黄五峰寺讲学,著《易纂言》

延祐五年,授徒永丰武城书院。

延祐六年,授徒江州濂溪书院。

延祐七年,讲学家中。

至治二年,讲学建康,定王氏义塾规制。

泰定五年,讲学清江。

至顺元年,讲学郡学。

至顺三年,留郡学《礼记纂言成》

上述记载远远不能概括吴澄的讲学生涯,虞集说;“昔者临川吴公之讲学无间于出处,学者之及其门,南北常数千人,既老,就养郡庠。”[61]直到他去世前不久,还在讲学。《元史·吴澄传》也说:“出登朝署,退归于家,与郡邑之所经由,士大夫皆迎请执业。”都是这个意思。

吴澄讲学是颇具个人特色的。他说:“学者来此讲问,必先令其主一持敬,以尊德性,然后令其读书穷理,以道问学;有数条自警省之语,又择数件书,以开学者格致之端。”这种“先反之吾心,后求之《五经》”[62]的方法,显然来源于陆九渊。关于“主敬”,我们将在后面讨论。从指导读书看,吴澄要求学生精拣几本经典性的书本,如朱熹的《四书》《近思录》,二程的《程子遗书》等等,反复玩味,探索其义,穷其义理,然后反求于我。这种强调主敬读书、个人自修的方法是与吴澄尽力提倡、孟子主张的“深造自得”的教学原则分不开的。

诘难答问是吴澄讲学惯用的方法。元贞元年(1295)吴澄游豫章,元明善“入见先生,问《春秋》大义数十条,皆领会至语之理”。[63]熊本学道于崇仁山中,“负笈徒步往从,摘经中所疑七十二条,反复诘难,文正一一答之,中其肯綮,先生(指熊本)为之喜而不寐。”[64]诘难答问式的讲学不但在私人授徒时进行,在国子监也是一样,《年谱》载:“至大二年,……公至就位,六馆翕然归向,公清晨举烛堂上,各举所疑以质问,日昃退就寓舍,则执经以从,公因其才质高下而开导诱掖,讲论不倦,每至夜分,寒暑不废。一时观感而兴起者甚众。”从这些记载看,诘难答问的对象不但有那些才质较低的学生,而且有象元明善这样的知名学者。吴澄在答问中非常注意因材施教,因而吸引了大量的学子。

讲论讲会。讲论是面向生徒的讲授论说,即前面所引的“讲论不倦。”元人刘岳申曾说吴澄,“每遇学者,无不必倾倒至尽,尤凡下者,尤反覆嗟譬,至再四不厌,但恐己意如有不明不尽。”[65]这种讲论方式,特别是对后进的不厌其烦的反复嗟譬,是引导学生迅速掌握知识体系的有效方法。吴澄对待学生“倾倒至尽”的传授精神,更是令人钦佩。讲会在宋代比较盛行,元代著名学者进行盛大的宣教式讲会已不普遍,吴澄却乐意进行。元贞元年在豫章(今江西南昌),“城中居官之人及诸生皆愿闻先生一言,请先生至郡学开讲,先生为说‘修己以敬’一章,指画口授,反复万余言,听者千百人,有尝用力于斯者多所感发。”[66]可见吴澄讲学内容的精湛与语言表达的精彩。

为书院撰论文,为山长、堂长等作序跋也是吴澄书院教育的重要活动。在这些记文序跋之中,或叙述兴办的缘由,或规定办”学宗旨,或阐述自己的教育主张,或宣传书院人物的办学功绩。比如他在《临汝书院重修尊经阁序》中勉励学子“惕然警惧,动息语默必知所尊。”在《鳌溪书院记》中详细阐述自己的书院教育主张,在送黄孟安等山长的序文中盛赞并鼓励他们的办学业绩与讲学精神。现存《草庐吴文正全集》中包留了大量著作,除上述已介绍的以外,还有《武城书院记》《岳麓书院重修记》《瑞州路正德书院记》《明经书院记》《淝川书塾序》《儒林义塾记》《鳌溪群贤诗选序》,以及为一些以“堂”、“庵”、“山房”命名的讲学场所所作的序铭记跋,就有数十篇之多。吴澄还为地方官学及地方官学教授撰写了数十篇有关的文章。这些文章中蕴藏着吴澄丰富的教育思想,特别是那些与书院有关的序铭记跋,更是包含着吴澄颇具特色的书院教育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