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桓的内部之争
三桓同宗同族,在对待公室的立场上基本是一致的。为维护其专权地位,三家总是勾结在一起,相互支援。昭公之变时,季孙氏幸得叔孙氏家臣相救才得以转败为胜;阳虎之变中,季孙氏幸得孟孙氏全力相救才得以死里逃生。正是由于三家密切合作,才得以长期控制鲁君与鲁国政局。但这并不意味着三桓之间就是“亲如兄弟”,其实,自庆父、叔牙、季友起,三桓便是以手足相残而问世的。其后,三家为了各自的政治、经济利益,一直在不断地争斗。
三桓之中季孙氏最强,居首领地位。这除因为季友曾有大功于鲁国以外,还与季孙氏后人善于利用各种条件争取实利、压制孟孙、叔孙氏有关。鲁昭公四年(前538),叔孙穆子卒。叔孙穆子生前曾受周王“大路”之赐,叔孙氏家臣欲以此“大路”之车陪葬。季孙氏竟欲以“冢卿”尚无路车,而“介卿”不当以葬为由,阻止此事。此时,叔孙氏家臣竖牛为乱,季孙氏却以为“叔孙氏厚,则季氏薄”,非但坐视不救,反纵使家臣助竖牛为乱。叔孙穆子之子叔孙昭子时,曾受周王三命而为卿。依古制,一命之官于乡里中依年龄大小为次;二命之官于父辈中论年龄大小;三命之官则不论年龄,其官大,便可以在父辈兄辈之前。季平子认为叔孙昭子超过了自己,竟欲使昭子自贬黜,足见其蛮横。昭公二十一年(前521),晋大臣士鞅来聘,季孙昭子负责接待。季孙氏为挑拨叔孙氏与晋人的关系,使有司有意不礼于士鞅,以致使鞅大怒,鲁、晋关系险致恶化。
孟孙氏的实力仅次于季孙氏,因此,孟孙氏时有取季孙而代之之心。昭公之变,季孙氏告急,孟孙氏却持骑墙观望之势,心存侥幸。后见叔孙氏家臣助季孙,方才杀郈昭伯而响应。阳虎之叛,显然也威胁到了孟孙氏的安危,因此孟孙氏才出手相救。但当季桓子孤身逃往孟孙氏时,孟孙氏家臣又欲杀之。堕三都时,孟孙氏表面上支持,暗中却支持家臣对抗,显然是要保持其实力。哀公十一年(前484),齐师伐鲁,逼迫鲁都。因为政在季氏,孟孙、叔孙二氏竟毫无应战之意。后孟懿子虽勉强同意参战,拖了四、五天以后才派其少子帅军出征,而且遇敌后一触即溃,残局全留给了季孙氏。
叔孙氏在三桓中最弱,常为季孙、孟孙压制,因此与二家矛盾尤烈。鲁成公时期,叔孙侨如与成公母穆姜私通,“欲去季、孟而取其室”,使穆姜多次逼迫成公驱逐季孙氏与孟孙氏。
成公十六年(前571),晋召鲁会于沙随,谋伐郑。成公及季文子因防备国内生变而迟到。叔孙侨如便暗中使人告诉晋大臣,说鲁侯及季孙氏是想坐观晋、郑之争,故而迟迟不至。并说:“鲁之有季、孟,犹晋之有栾、范也,政令于是乎成。今其谋曰:‘晋政多门,不可从也。宁事齐、楚,有亡而已,蔑从晋矣。’若欲得志于鲁,请止行父(季文子)而杀之,我毙蔑(仲孙蔑,孟献子)也,而事晋,蔑有贰矣。鲁不贰,小国必睦。不然,归必叛矣。”[1]晋人果然拘禁了季文子。但不久,季文子被赦,叔孙侨如被加以“欲废国常,荡覆公室”的罪名,被驱逐出境。
因叔孙氏弱小,在参议国事时也多不被重视,许多正确意见也不为季、孟采纳。如襄公三十一年(前542),叔孙豹赴澶渊之会时,见晋执政大臣赵武将死。回国后,建议鲁及早靠近韩宣子。先与孟孝伯言:“赵孟将死矣,其语偷,不似民主。且年未盈五十而谆谆焉如八、九十者,弗能久矣。若赵孟死,为政者其韩子乎?吾子盍与季孙言之,可以树善,君子也。晋君将失政矣,若不树焉,使早备鲁,既而政在大夫,韩子懦弱,大夫多贪,求欲无厌。齐、楚未足与也,鲁其惧哉!”孟孝伯竟回答说:“人生几何,谁能无偷?朝不及夕,将安用树。”表示出对鲁前途漠不关心的态度。再与季孙言,季孙不从。结果赵武死后,鲁、晋关系日益恶化,“鲁不堪晋求,谗慝弘多”[2]。
也是在襄公三十一年,襄公卒,季孙、孟孙欲拥立公子裯即位。叔孙豹表示反对,理由是:“太子死,有母弟则立之,无则立长。年钧择贤,义钧则卜,古之道也。非適嗣,何必娣之子?且是人也,居丧而不哀,在感而有嘉容,是谓不度。不度之人,鲜不为患。若果立之,必为季氏忧”。季武子不听,终立之,即鲁昭公。后果有昭公之变。
因叔孙氏弱小,季孙氏联合孟孙氏把持国内大权,朝、聘、会、盟等外交事务则多交叔孙氏具体执行,形成所谓“叔出季处”的局面。叔孙氏虽然心怀不满,但因又要依靠季、孟,只好忍气吞声。鲁昭公元年(前541),叔孙豹正在虢参加晋、楚召集的弭兵大会。季武子竟置叔孙豹生死于不顾,于此时帅师伐莒。莒人诉于会,楚人要求处死鲁使。叔孙豹被执,自怨自艾说:“虽怨季孙,鲁国何罪?叔出季处,自由来矣,吾又谁怨?”[3]后因晋人力争,叔孙豹才得逃脱。归国后,季武子至其宅慰问,叔孙豹“日中不出”。后因想到“吾不难为戮,养吾栋也。夫栋折而榱崩,吾惧压焉。故曰虽死于外,而庇宗于内,可也。今既免大耻,而不忍小忿,可以为能乎?”[4]于是又出见季孙。
叔孙氏因自己无力与季、孟抗衡,故而时常倾向于鲁公,是三桓中对鲁公态度最友善的。昭公之变时,季孙昭子恰好外出,其家臣助季孙逐昭公。叔孙昭子回都后,指责季孙“以逐君成名,子孙不忘,不亦伤乎!”季平子也表示后悔无及。叔孙昭子马上冒着生命危险只身赴齐见昭公,密谋回鲁事宜。岂知季平子后又反悔,拒绝让昭公回国。叔孙昭子耻为季孙所欺,“斋于其寝,使祝宗祈死”,终于自杀以示不满。
入战国后,三桓之间的矛盾也是有增无减。据《墨子·耕柱》载:“季孙绍与孟孙常治鲁国之政,不能相信,而祝于丛社曰:‘荀使我和……’。是犹弇其目而祝于丛社也,‘苟使我皆视’,岂不缪哉!”由此可见,三桓之间的不和在战国时已是有目共睹,举世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