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其人与《孟子》其书

1.孟子其人与《孟子》其书

孟子名轲,有的说孟子字子居,又说字子车、子舆,都可能出于后人猜测。东汉末的赵岐在《孟子题辞》中说孟子“字则未闻也”,宋王应麟也怀疑这些字皆为后人“附会”[35]。孟子的生卒年月也有多种说法,一般认为孟子生于周烈王四年(前372),死于周赧王二十六年(前289),终年84岁。

关于孟子的里籍,《史记·孟子荀卿列传》曰:“孟轲,驺人也。”驺即邹(今山东邹城)。邹是周初颛顼之后邾娄国的省称。邹地战国时是否属鲁,历来存有争议。东汉赵岐的《孟子题辞》曰:“邹本春秋邾子之国,至孟子时,改曰邹矣。国近鲁,后为鲁所并。又言邾为楚所并也,今邹县是也。”唐司马贞作《史记索隐》,说:“邹,鲁地名。”今之学者也有人称孟子为“鲁国邹人。”另有人认为孟子为鲁国陬邑人,而非邹人,清人周广业作《孟子出处时地考》,就列举了一些否认孟子为邹国人的说法。但邹、陬不能通用,二者并不可混而为一。我们认为,邹在孟子时并不属鲁。邹本是一个独立的小国,只是由于邹鲁两地相近,加之孟子对儒学的宣扬,邹也与鲁一样成了儒学之乡,故而人们往往“邹鲁”连称,如《庄子·天下篇》说:“其在《诗》、《书》、《礼》、《乐》者,邹鲁之士,搢绅先生多能明之。”《盐铁论·论儒篇》也说:“邹鲁之君,泗上诸侯皆入臣。”这里所说的“邹”显系与鲁并立的国家。

孟子本人虽不是鲁人,但他的先世却是鲁国公族“三桓”中的孟孙氏。鲁在春秋后期以至战国之初,如孔子所说,由于“陪臣执国命”,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36]战国中期时,孟孙氏确已经衰落下来。孟子幼年丧父,母亲从事纺织,家境也比较贫寒。

孟子是在严格的家教中长大的。据《列女传》和《韩诗外传》说,孟子幼时,他家居住在坟地不远处,孟子做游戏时便学着埋葬死人。孟母唯恐对孟子影响不良,就搬了家;这回他们住在集市附近,可孟子又学商贩叫卖,孟母又把家迁到学校旁边居住,使孟子从小就学习礼仪,“设俎豆,揖让进退”。这就是“孟母三迁”的故事。据说,孟子小时候不爱读书,贪玩好耍。孟母质问他时,他说去找丢失的东西。孟母很生气,就用刀把织机上正织着的布割断,趁机教育孟子说:“要你读书,就是希望你成名。现在你不读书而去玩耍,就像割裂机上的布匹一样。学习不努力是不行的。”这便是“孟母断机教子”的故事。

孟子稍长,从学于子思的弟子,即司马迁在《史记·孟子荀卿列传》中所说的“受业子思之门人”。孔子是孟子最为敬重的人,《孟子·公孙丑上》记有孟子的话:“乃所愿,则学孔子也。”《离娄下》又说:“予未得为孔子徒也,予私淑诸人也。”他曾经称赞说:“自生民以来,未有盛于孔子也。”[37]根据学者们的考证,孟子的师承关系是:孔子——曾子——子思——子思门人——孟子。孟子通五经,尤长于《诗》、《书》、《春秋》,他虽没有直接受业于子思,但确属于子思学派,他与孔子、子思的思想乃一脉相承。孟子与子思思想上的一致,甚至在文字上也有体现,如《中庸》说:“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孟子》也说:“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所以,后人称他们为“思孟学派”。

孟子是孔子的崇拜者,他的一生出处进退也大致与孔子相似。经过青年时期的刻苦学习和钻研,孟子后来便开业授徒了。孟子认为,人生最快乐的事情是“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38]。中年以后,他怀着政治抱负游历各国,但终不见用。他的一生除中年以后二十几年游历各国外,主要从事教育事业。孟子的弟子虽不及孔门弟子数量多,但就《孟子》一书所记,可考者也有十几人,如公孙丑、万章、乐正子、公都子、屋庐子、孟仲子等。

当时,学士们游说诸侯的风气盛行,孟子学成后,也“以儒道游于诸侯”[39],极力宣传他的“仁政”、“王道”思想,企图凭藉诸侯国君实现个人的政治抱负。梁惠王后元十五年(前320),孟子首先到魏国。《史记·魏世家》说:“惠王数败于军旅,卑礼厚币以招贤者。”当时,孟子已经50多岁,他在魏国,劝梁惠王减轻刑罚赋税,施行“仁政”。孟子坚决反对各国尚功利的事实,主张以仁义治国。据考察,孟子先后到过魏、齐、宋、邹、鲁、滕等国,但都“与所如者不合”,[40]虽然他也每每受到各诸侯国君的优遇,却一直没有受到重用。

孟子在齐时间最久,曾先后两次到齐。最初,孟子与齐王关系融洽,但孟子的主张终不见纳。《孟子·公孙丑下》记:“孟子将朝王”,王称疾;次日视朝,孟子亦称有病。孟子说对齐王“吾见亦罕矣”,或即见到,也是“一日暴之,十日寒之”。直到第二次到齐之初,孟子在齐一直“无官守”,“无言责”,“进退……绰绰然有余裕”。大概此时他只为稷下大夫之类的闲官。徐子《中论·亡国》说:“孟轲之徒皆游于齐。”司马迁《史记·儒林列传》也说:“天下并争于战国,儒术既绌焉,然齐鲁之间,学者独不废也。于威宣之际,孟子、荀卿之列,咸遵(孔)夫子之业而润色之,以学显于当世。”可知孟子及其弟子就是争鸣于稷下的一批儒者。

后来,孟子在齐国的地位有所改变。《孟子·公孙丑上》说:“孟子为卿于齐”,当初,弟子们十分兴奋,公孙丑说:“夫子当路于齐”,齐国可望再度昌盛。又说:“夫子加齐之卿相,得行道焉,虽由此霸王,不异矣。”但淳于髡曾批评孟子说:“夫子在三卿之中”,若在政治上无任何建树就离去,不是仁者的态度。孟子则认为,处在低下之位的贤者会遇到不同的“污君”,他们对待这些“不肖”君主的方法可能不一样,但共同的原则是坚持仁;国不用贤人,就会削弱乃至灭亡;贤人不被用,自己的主张没法推行,就应该离去。从这场争论中也可看出,孟子并没有受到重用。

为了推行自己的主张,孟子本人还是希望得到重用。他认为:“诸侯之宝三:土地、人民、政事。”[41]又说:“齐国不但有其地,而且亦有其民”,只要在“政事”上“行仁政而王,莫之能御也”[42]。他希望“贤者在位,能者在职”,他对自己的处境并不满意,所以,虽然孟子出行时往往“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43],比起其他稷下先生来说受着优厚礼遇,但他仍然认为“言弗行也,则去之”[44]。齐为大国,他在齐时间较长,除了后来母亲去世,“孟子自齐葬于鲁”[45]外,五、六年内一直没有离开过齐国。他希望齐王施行仁政,成为一个贤明君主,然而当时的齐宣王只是以德高望重的学者对待他。宣王曾说:“我欲中国而授孟子室,养弟子以万钟,使诸大夫国人皆有所矜式。”[46]就是说想让孟子办个学校,给以万钟(一钟为六石四斗)待遇,作为国民的榜样。宣王根本不想推行孟子的那套不切实际的“王道政治”。最后,孟子不得不离开齐国。

在政治上没有前途的情况下,孟子只好仿效孔子,回到老家从事教育,并和弟子“万章之徒序《诗》《书》,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47],直至终老。由此我们可知,《孟子》一书的主要作者是孟子,同时也有诸如万章等孟子弟子参与,《孟子》一书应该成于孟子生前。对此,魏源《孟子年表》的分析很有道理,他说:“又公都子、屋庐子、乐正子、徐子皆不书名,而万章、公孙丑独名,《史记》谓退而与万章之徒作七篇者,其为二人口授而笔之书甚明(咸邱蒙、浩生不害、陈臻等偶见,或亦得预记述之列)。与《论语》成于有子、曾子门人故独称子者,殆同一间,此其可知者”。

今本《孟子》如《史记》所说有7篇,但东汉的应劭却说有11篇,[48]班固的《汉书·艺文志》也说“《孟子》十一篇”。赵岐遂以为《孟子》11章有真伪之分。除了现存7篇外,“又有‘外书’4篇:《性善辨》、《文说》、《孝经》、《为政》。其文不能宏深,不与‘内篇’相似,似非孟子本真,后世依仿而托也。”[49]由于赵岐没有作注解,《孟子》“外书”四篇后世人多弃而不读,最终便归于亡佚了。

今存《孟子》有《梁惠王》、《公孙丑》、《滕文公》等7篇,每篇又分上、下篇,共14篇。记载了孟子的政治活动,反映了孟子的思想学说,是我们今天研究孟子的宝贵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