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和明妃曲

汉宫有佳人，天子初未识。

一朝随汉使，远嫁单于国。

绝色天下无，一失难再得。

虽能杀画工，于事竟何益①？

耳目所及尚如此，万里安能制绝域？

汉计诚已拙，女色难自夸。

明妃去时泪，洒向枝上花。

狂风日暮起，飘泊落谁家！

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

①“汉宫有佳人”八句：《西京杂记》：“元帝后宫既多，不得常见，乃使画工图其形，案图召幸之，诸宫人皆赂画工，多者十万，少者亦不减五万。独王嫱自恃容貌，不肯与。工人乃丑图之，遂不得见。后匈奴入朝，求美人为阏氏，于是上案图以昭君行。及去召见，貌为后宫第一，善应对，举止娴雅。帝悔之，而名籍已定，方重信于外国，故不复更人。乃穷案其事，画工皆弃市，籍其家资皆巨万。画工有杜陵毛延寿，为人形，丑好老少必得其真。同日弃市。”按，此系传说，后世即据以为典实。

★叶梦得《石林诗话》卷中，载有欧阳修之子欧阳棐转述乃父论及自己几篇得意之作，有云：“吾诗《庐山高》今人莫能为，惟太白能之。《明妃曲》后篇，太白不能为，惟杜子美能之。至于前篇，则子美亦不能为，惟吾能之也。”后之论者以为这三篇诗并非上乘，以至清人洪亮吉谓“欧公善诗而不善评诗。”近世注家，亦多据以为说。——其实，这些说法都成问题。笔记小说所记是否可靠值得怀疑，欧阳棐是否说过或者所说是否真出于乃父都很难说。欧阳永叔平生谦谨，何至说出如此肤廓而又夸诞的话。文学作品各具个性，即使一般作者的作品，他人也无法写出，因之谁写得出谁写不出都属无稽。至于这三篇作品，《庐山高》杂用骚体，造语驳杂，虽为梅尧臣所倾倒，确实并非欧公力作。至于两篇《明妃曲》，语言平易畅达，辞旨舒徐宛转而颇具新意，不失为集中佳作，未可倏尔轻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