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安节远来，夜坐二首①

侄安节远来，夜坐二首 ①

南来不觉岁峥嵘，坐拨寒灰听雨声②。

遮眼文书原不读，伴人灯火亦多情。

嗟予潦倒无归日，令汝蹉跎已半生。

免使韩公悲世事，白头还对短灯檠③。

心衰面改瘦峥嵘，相见惟应识旧声。

永夜思家在何处，残年知汝远来情。

畏人默坐成痴钝，问旧惊呼半死生。

梦断酒醒山雨绝，笑看饥鼠上灯檠。

①安节，东坡堂侄。元丰四年（1081），安节出峡至黄州探望东坡，诗作于是年冬日。

②峥嵘，高峻貌，引申为严峻之意，此处字面指年终岁末，亦暗寓严寒险恶的双关意义。第二首“峥嵘”，用以形容瘦削。

③韩公，韩愈。韩愈《短灯檠歌》：“长檠八尺空自长，短檠二尺便且光。黄帘绿幕朱户闭，风露气入秋堂凉。裁衣寄远泪眼暗，搔头频挑移近床。太学儒生东鲁客，二十辞家来射策。夜书细字缀言语，两目眵昏头雪白。此时提携当案前，看书到晓那能眠。一朝富贵还自恣，长檠高张照朱翠。吁嗟世事无不然，墙角君看短檠弃。”灯檠，灯柱。

★在武大读书时，偶与胡芝湘先生谈论苏诗。尔时年幼无知，因言对苏诗并不喜好。先生说：“读东坡诗需要一定的人生经历，慢慢地咀嚼，才能体会到其中韵味。”岁月峥嵘，一晃竟过去了四十馀年，而今读东坡此等诗，才真能领会到先生指教的深意。先生已于一九九八年下世，思之不胜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