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胡邦衡之新州贬所二首①
囊封初上九重关,是日清都虎豹闲②。
百辟动容观奏牍,几人回首愧朝班③?
名高北斗星辰上,身堕南州瘴海间④。
不待他年公议出,汉廷行召贾生还⑤。
大厦元非一木支,欲将独立拄倾危⑥。
痴儿不了公家事,男子要为无下奇⑦。
当日奸谀皆胆落,平生忠义只心知⑧。
端能饱吃新州饭,在处江山足护持⑨。
①胡邦衡,即胡铨(1102-1180),字邦衡,号澹庵,庐陵(今江西吉安)人。宋高宗朝官枢密院编修。绍兴八年(1138),秦桧再入相,遣王伦为计议使,与金国议和。胡铨坚决反对,上书请斩秦桧、王伦、孙近。疏入,贬福州签判。绍兴十二年(1142)又予除名,送新州编管。王民瞻赋诗送行,亦因此得罪,被流放辰州。新州,今广东新兴县。
②囊封,指胡铨所上“封事”,即奏疏。九重关,指朝廷。句仿韩愈诗“一封朝奏九重天”。清都,天帝所居的宫阙,此亦代指朝廷。虎豹,喻朝廷奸贼。闲,本指阑栅,此动词,抵御,引申为控制。句意谓此时朝廷为奸臣所控制。
③百辟,《汉书·韦贤传》“相维辟公”,颜师古注:“辟,百辟卿士也。”此即指朝廷大臣。动容,惊讶之意。二句意谓百官观胡铨奏疏都为之动容,但有几人能回想自己也在朝廷之上而感到愧颜。
④南州,指新州。瘴海,古人认为岭南多雾瘴,因称瘴海。柳宗元《柳州寄京中亲故》诗:“林邑心联瘴海秋,牂牁水向郡前流。”
⑤汉廷,代指南宋朝廷。贾生,即贾谊。贾谊被朝廷公卿排挤,贬长沙王太傅,后被汉文帝召回。二句安慰胡铨,谓不用等多长时间自会有公议出来,朝廷即将你召回。
⑥大厦元非一木支,王通《文中子·事君》:“大厦将倾,非一木所支也。”二句谓大厦将倾元非一木所能支住,而胡铨却要独立支撑国家的倾危大局。
⑦“痴儿未了公家事”句批判秦桧。痴儿,痴人。未了,未能处理好。仿黄庭坚《登快阁》“痴儿了却公家事”(参见该篇),都用“痴儿”,用意褒贬有别。黄诗中“痴儿”自指,言自己是笨拙痴人。王诗中“痴儿”,指秦桧奸贼,犹言笨贼,混蛋。岳柯《桯史》:“既而桧死,卢溪因读韩文公《猛虎行》,复作诗寓意曰:‘夜读文公猛虎诗,云何虎死忽悲啼。人生未省向来事,虎死方羞前所为。昨日犹能食熊豹,今朝无计奈狐狸。我曾道汝不了事,唤作痴儿果是痴。’”对这句诗,诗人自己作了解释。但王民瞻对秦桧的评判并不准确。秦桧干的是卖国祸民的勾当,不是“未了公家事”的问题,“唤作痴儿”也过于轻淡。如果诗人不自己说明,他人很难相信这是指责奸臣。“男子要为天下奇”句赞美胡铨。
⑧奸谀,指秦桧及其爪牙。谀,谄媚。
⑨饱吃新州饭,黄庭坚《跋子瞻和陶诗》:“饱吃惠州饭,细和渊明诗。”王诗套用。在处,犹处处,所在之处。护持,护卫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