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口人李正臣蓄异石九峰，东坡先生名曰壶中九华，并为作诗。后八年自海外归湖口，石已为好事者所取，乃和前...
有人夜半持山去，顿觉浮岚暖翠空②。
试问安排华屋处，何如零落乱云中③？
能回赵璧人何在？已入南柯梦不通④！
赖有霜钟难席卷，袖椎来听响玲珑⑤。
①湖口，在江西北部，当鄱阳湖入长江处。宋哲宗绍圣元年（1094）七月，苏轼南迁，过湖口，作《壶中九华》诗，引曰：“湖口人李正臣蓄异石九峰，玲珑宛转若窗棂然。予欲以百金买之，与仇池石为偶，方南迁未暇也。名之曰壶中九华，且以诗纪之。”诗曰：“清溪电转失云峰，梦里犹惊翠扫空。五岭莫愁千嶂外，九华今在一壶中。天池水落层层见，玉女窗明处处通。念我仇池太孤绝，百金归买碧玲珑。”壶中，《神仙传》载，壶公在市上卖药，悬一壶，每日入后即跳入壶中。费长房见之，亦随之跳入，见壶中别有天地。九华，山名，在安徽青阳县，原名九子山，李白见山如九朵莲花，更名为九华山。东坡因奇石小而有九峰，故名为壶中九华。后八年，即徽宗建中靖国元年（1101），东坡遇赦北归，再过湖口，石已被他人取去，乃和前韵以自解。是年七月，东坡即卒于常州。明年即崇宁元年（1102）五月，山谷自萍乡至江州，与家人相会，诗即作于此时。
②“有人”句：《庄子·大宗师》：“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然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走，昧者不知也。”此言九华石已为他人取去。九华已失，故浮岚暖翠为空。
③华屋，华丽的居屋。曹植《箜篌引》：“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
④能回赵璧，战国时赵得楚和氏璧，秦昭王诈许以十五城换璧。蔺相如奉璧至秦，以智胜秦王，完璧归赵。见《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南柯，唐李公佐《南柯记》，记淳于棼梦入槐安国，被招为驸马，历尽富贵荣华，又遭劫难，醒来才知为一梦，槐安国乃槐树南枝下蚁穴。后以南柯代指梦境，此又以入梦代指死去。二句实伤悼东坡去世。
⑤“赖有霜钟”二句：东坡有《石钟山记》。石钟山，在湖口，唐李渤得山上双石，扣之有声，以为石钟由此得名。元丰七年（1084）六月，东坡泛舟夜访石钟，乃知山下皆石穴，微风鼓浪，水石相搏，声如洪钟，石钟实由此得名。大概当地人仍有扣石以听其声音者，故诗有袖椎来听之语。诗写九华，实为怀念东坡；袖椎扣石，亦悼唁东坡之意。
★建中靖国元年，东坡在常州去世，天下惊悼，他的友朋自更为伤痛，张耒在颍州闻讯，乃至痛哭失声。山谷与东坡情谊极为深厚，此诗实即悼念东坡。山谷有很深的禅学修养，对待险夷生死，皆能淡然处之，故诗中少有愤激哀伤的诗句，当然只是将深沉的情感掩藏在平淡的诗句之中。此诗即颇为典型。“能回赵璧人何在？已入南柯梦不通！”实质上是很沉痛的，但表面上仍似平淡。末二句袖椎听石，也仍是悼念之意，但掩敛太过，未免平得无力，淡得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