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奔马”应是“马神——天驷”
上面我们论述了汉代“天马”的特定历史涵义,也说明了武威雷台墓主人身份与殉葬“天马”不合乎当时的丧礼。那么这件“铜奔马”应如何称名才合于它的历史实际呢?
我们认为这件铜奔马应称名为“马神——天驷”。
我国在商周时代,打仗用车战,一辆兵车用四匹马拉。到了战国时代赵武灵王仿效北方少数民族,提倡“胡服骑射,改用骑兵作战,不论车战或马战,都离不开马,所以说:“行地莫如马,马者国之大用,安宁则以别尊卑之序,有变则以济远近之行,而兵之持以取胜也”[37]。因此我国自古以来对马的畜养是十分重视的。历代都设有专门畜马的职官,甲骨文就有“王畜马,在兹 ”(释厩,马舍)(宁沪1.521)“贞、多马亚,其有咎”(马、亚都是官名)(前5、6、5)。古人迷信,随之也产生崇拜和祭祀马祖神的礼仪。据《周礼·夏官》记载,有专管“王马之政”的“校人”,每年春夏秋冬四季都要祭祀马祖神,如“春祭马祖,执驹” (即求祷马的蕃息),“夏祭先牧,颁马攻特”(郑司农云:“攻特谓 之”,即求祷便于乘骑),“秋祭马社、臧仆”(郑司农云:“臧仆谓简练驭者,令皆善也”,即求祷便于驾驭),“冬祭马步、献马” (郑注:“马步神为灾害马者;献马,见成马于王也”,即求祷马免于灾害,而献成马于王)。可见马祖神的灵通十分广大,那么,马祖神是什么形象呢?据郑玄注:“马祖,天驷也,又《孝经说》:房为龙马”。贾公彦疏:“马与人异,无先祖可寻,故取《孝经说》,房为龙马,是马之祖”。又《尔雅·释天》:“天驷房也”,注云:“房四星谓之天驷”。
据以上记载,二十八宿的东方苍龙七宿——角、元、氐、房、心、尾、箕的第四位房星,又称为“天驷”,此即古人信仰的马祖神。秦汉以前,以天上的星宿——天驷为马祖神,后世便转化为人格化的“马王爷”或“马王神”了。既然是神,所以无论昊天上帝之神(如后世的玉皇,天帝等),以及山川百神(如后世的东岳神、西岳神、龙王神、土地神等),人人都可以崇祀礼拜,皇帝可以祀,百官臣民也可以祀。礼天拜地,祭享牛王、马祖,对谁都没有限制。对崇仰“马祖神”,凡养马者自然会成为他们祭祀尊奉的对象。
武威雷台汉墓主人既为张姓将军,赙赠者又为“左骑千人张掖长”,墓中武装骑士车马成行。表明张姓将军是率领骑兵戍卫武威郡县边防的。为了他率领的骑兵队伍的壮大,生前供奉祭祀马祖神——天驷,死后为了护卫其尊荣而进入幽冥世界,在墓中殉葬其“将军”银印,并在骑兵车马行列中安置马祖——天驷,便是很自然合理的事情。形体最大的一匹铜马——主骑,在骑荐上就敷粉彩绘有奔马纹和云气纹,无疑也象征墓主人对马祖神——天驷的崇奉。所以我们认为铜奔马应当命名为“马神——天驷”。它既合乎墓主人的官秩身份,也合乎墓主人率领骑兵、祭祀马祖神的职业特征。
铜奔马为“马神——天驷”,如此说无误,那么对铜奔马的艺术表现特点就比较易于理解了。“天驷”者犹言驷马行空,张衡《文选·南都赋》:“驷飞龙兮骙骙”。注:“飞龙,言疾也”,这便是以飞龙状驷行之疾驰。后世言“驷马难追”,都是形容骏马奔腾。古代民间艺术家用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高度相结合的手法,把现实生活中的驷马的龙腾虎跃的雄姿,以三足腾空若飞的形象展现在人们的面前,但它的后足踏在一只飞鸟上,又不似现实生活中的真马。妙就妙在这只飞鸟的匠心独运,这只飞鸟很神妙地概括了马神——天驷所处的空间位置。两汉出土文物和艺术品中,不管绘画和雕塑,常以云气、飞凤、飞鸟、翔鹤、腾龙等纹饰,来象征升天遨游。这种出土物例子甚多,不必赘述。所以说铜马俑用艺术手法处理的“马踏飞鸟”形象,就是表示马神——天驷在太空遨游,它那体态饱满、腾空凌云、昂首长嘶、风驰电掣般的飒爽英姿,只有马神——天驷才能当之无愧。
马神——天驷不仅是一件举世罕有的古代艺术瑰宝,而且从历史角度看,它反映了我国养马历史的悠久和繁荣,也显示了我国古代劳动人民培育良马的杰出才能。它是值得中国人民引以为自豪的象征。
目前,“天马”之说已被人们认可,国家旅游局已决定把“天马”作为中国旅游的图形标志。看来有必要对“铜奔马”进行历史的考查,作出科学的命名。故提出“马神——天驷”之说,供大家讨论。
原刊于《西北师院学报》1984年第3期
【注释】
[1](司马迁:《史记》卷123《大宛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170页。——编者按)。
[2](司马迁:《史记》卷123《大宛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160页。——编者按)。
[3](司马迁:《史记》卷123《大宛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160页。——编者按)。
[4](司马迁:《史记》卷123《大宛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170页。——编者按)。
[5](司马迁:《史记》卷123《大宛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171页。——编者按)。
[6](班固:《汉书》卷6《武帝纪》,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176页。——编者按)。
[7](班固:《汉书》卷6《武帝纪》,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184页。——编者按)。
[8]《汉书·张骞李广利传》(班固:《汉书》卷61《张骞李广利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2703页。——编者按)。
[9]《汉书·张骞李广利传》(班固:《汉书》卷61《张骞李广利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2694页。——编者按)。
[10]《史记·大宛列传》(司马迁:《史记》卷123《大宛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172页。——编者按)。
[11]《汉书·张骞李广利传》(班固:《汉书》卷61《张骞李广利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2697页。——编者按)。
[12]《汉书·张骞李广利传》(班固:《汉书》卷61《张骞李广利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2695页。——编者按)。
[13]《史记·大宛列传》(司马迁:《史记》卷123《大宛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174页。——编者按)。
[14]《汉书·张骞李广利传》(班固:《汉书》卷61《张骞李广利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2697页。——编者按)。
[15]《汉书·张骞李广利传》(班固:《汉书》卷61《张骞李广利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2699页。——编者按)。
[16]《史记·大宛列传》(司马迁:《史记》卷123《大宛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175页。——编者按)。
[17]《史记·大宛列传》(司马迁:《史记》卷123《大宛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176页。——编者按)。
[18]《史记·大宛列传》(司马迁:《史记》卷123《大宛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176页。——编者按)。
[19]《史记·大宛列传》(司马迁:《史记》卷123《大宛列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177页。——编者按)。
[20](司马迁:《史记》卷24《乐书》,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1178页。——编者按)。
[21](班固:《汉书》卷22《礼乐志》,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1060页。——编者按)。
[22](班固:《汉书》卷6《武帝纪》,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206页。——编者按)。
[23](班固:《汉书》卷6《武帝纪》,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193页。——编者按)。
[24](范晔:《后汉书》卷8《灵帝纪》,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353页。——编者按)。
[25]甘肃省博物馆:《武威雷台汉墓》,《考古学报》1974年第2期。
[26](范晔:《后汉书》卷118《百官志五》,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3621页。——编者按)。
[27](班固:《汉书》卷19《百官公卿表》,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743页。——编者按)。
[28](范晔:《后汉书》卷119《舆服志》,北京:中华书局,1980年,第3650页。——编者按)。
[29](班固:《汉书》卷40《周勃传》,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2026页。——编者按)。
[30]张永明:《简论武威雷台出土东汉铜马的称名问题》,(甘肃)《社会科学》1984年第1期。
[31]张永明:《简论武威雷台出土东汉铜马的称名问题》,(甘肃)《社会科学》1984年第1期。
[32](班固:《汉书》卷94《匈奴传上》,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3785页。——编者按)。
[33]唐凌:《少年文史报》1984年1月5日。
[34](司马迁:《史记》卷28《封禅书》,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1400页。——编者按)。
[35](班固:《汉书》卷6《武帝纪》,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第193页。——编者按)。
[36](司马迁:《史记》卷117《司马相如传》,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3034页。——编者按)。
[37]章如愚:《山堂考索》,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